“花……”
“赋鲤。”一声走近的温和之音打断了年幼的赋鲤皇神。
抬眸间恍然,那朵四色花消散在了冷泉边,此后千百年,他也未再见过。
神降之灵,千百年间,只此一次,为花赋名。
神思收回,一声婴儿的啼哭之音扰乱了他,也震动了天地之境。
“恭喜境主,天赐灵儿,神眷千年,以皇为尊!”
凡空境启城之日,天降祥瑞,然千万年间,为何轮及他,却是一位红发的女婴,千万年间,并无此先例。
“境主,以后有人相伴了。”身后的女侍一拥而上,皆惊奇而欢喜地看着赋鲤皇神手中可爱的粉嫩婴儿,其中,更不乏喜极而泣者,为这位过于年轻的境主高兴,高兴筌司青神走后,他不用再独自一人望天不语了。
为首的女侍见境主的一双栗眸之中满是不知所措,低低一叹,顺手将婴儿接了过去。
赋鲤皇神虽性冷而不易近身,却并非冷漠无情之人。
“启禀境主,灵主黑凰与其夫人西凤已于昨夜灵寂。”灰色羽翼的鹰灵从天而降,匆匆化为人形,收敛了急色,伏跪于地。
与天同庆的欢喜过后,谁也未曾料想竟会有此等震动全境之事发生,尤其之于鸟兽众灵而言,黑凰是他们既畏惧又崇拜的存在。他们畏惧凰主的狠辣,以及说一不二的铁血手腕,却也震服于凰主难以企及的灵修与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
黑凰在这千年之间将鸟兽之灵的地界越拓越宽,看似由靡络之林、白暮之城分而治之的两界之地早被凰主一统而治。他们私下皆已默认,花木灵主久不出世是最好的证明,必是来自空境的神谕在无形中昭告着白暮之城的崛起。
此百年间,哪有花木之灵见到鸟兽之灵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绕道而行的?不少花木之灵甚至沦落为他们的仆从,受他们任意驱使。是黑凰给予了他们这份权利,他们的凰主有着媲美境主的强大,在他们眼中,如若非要在境主与凰主之间选择一个效忠,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黑凰灵寂的消息诚如当头一懵棍,打得一众鸟兽之灵皆无法相信,如此的措手不及,却又不得不接受,因为凰主灵寂的事实是由北凰山飞来的凰主亲信亲口上禀。此事如何作得了假!
镜城外,一片死寂,本该迎接境主出城的喜悦荡然无存。
赋鲤皇神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他对于黑凰的灵寂多少已有感知,黑凰今日未能出现,不过是更加佐证了一境之主对于万灵的感知,不曾有分毫的偏差。令赋鲤皇神真正讶异的是,为何偏偏是昨日?而身后女侍手中的红发女婴,为何偏偏出现在了今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只是此时此刻的他尚无法洞悉其中玄妙。
短短一瞬,赋鲤皇神便又恢复了虚空之心,似已完全不在意适才所发生的一切。只见他负手而立,微仰着一双与众不同的栗眸,远远地眺望着澄澈至极的净空,仿佛那里与他一般,虚无缥缈到下一秒即可消失。
“空境万灵哀悼三月,以祭黑凰之逝。”
“境主圣明!”一声齐应,响彻空境。
赋鲤皇神挥了挥金银织锦的梵文云袖,众灵散去。
启城之日,赋鲤皇神一头金色的卷发都被女侍打理在了耳后,一张天赐之容露出了原本的精致轮廓,衬着晴空映日,美轮美奂。而他还余一事,尚寻一解。
赋鲤皇神提步而迈,却听得身后的女婴一声嘹亮的啼哭,一而再、再而三,竟未见停歇。无论抱着的女侍如何哄诱,都毫无半点作用。
女侍犟红了脸,不得已将手中的婴儿换了人搂抱,可是无论她们使了何种法子,都不能令女婴止啼。无可奈何间,她们不约而同地向着尚未离去的赋鲤皇神求助,心道:既是赐与境主的灵儿,境主定然是有法子的。
女侍们互相看了一眼,由平日里于天沐中殿近身伺候赋鲤皇神的女侍将女婴搂抱了过去,放入了他的怀中。
赋鲤皇神垂目盯着手中轻托着的女婴,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却见女婴甫一入怀,竟忽然间停止了啼哭,如同静止的羽毛一般,安安静静地露着哭闹过后的红颊,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而单纯地看向她眼瞳中倒映出的好看人儿。
眉痕又不自觉地深了几分,赋鲤皇神虚无缥缈地望了城外一眼,今日原是他的出城之日。
奈何……
垂顺的双眸划过一丝暗光,赋鲤皇神转身踏回了镜城。
一众侍从紧随其后,金光镀着的城门被静静阖上。今日,注定无法与千万年间的两次启城之日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