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进入幻象之前,大家都知道这是考验,可一旦身处其中,心性不坚者,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刘一守,他不是不想沉沦,确实是年纪大了,不行了。
随后,场景变幻,一切都变成了沉山村的模样,熟悉的茅草屋,熟悉的村头大榕树。
树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摆弄着几片树叶和小石子。
旁边一个圆脸小男孩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很安详。
刘一守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这不是小时候的赵小凉和刘裕承吗?”
原来是回到了记忆的小时候啊。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后来才明白饿了回家有饭吃,睡觉时有娘哄,外出时有爹背,就是最好的。
后来爹娘走得早,就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了。
“相公,相公,你快来看看,承儿,承儿他快不行了……”
幼年赵小凉满脸的焦急,冲着刘一守喊道。
刘一守再看自己,也变成了幼童模样,他想起来,这是在玩过家家呢。
在天枢城中,看着刘一守幻境的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原来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大师姐,还有这样的黑历史啊……
而赵小凉,脸都黑了。
“你们都给我滚,滚回去山上修行去,今日之事,有半个字泄露出来,后果自负!”
先前赶来的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表示自己今日一直在山上修行,从未下山,更不知道有天生道种上山一事。
幻境中。
小刘裕承躺在地上,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
刘一守忍住笑,故作严肃地说:“儿啊,你怎么了?告诉爹,是不是又偷吃了隔壁王婶家的酸梅?”
小刘裕承憋着笑,摇摇头说:“不是……爹……我……我好像是……”
说着,他突然咸鱼一样翻了个身,彻底装死了。
小赵小凉立刻开始假哭:“呜呜呜,我们的儿子死了,怎么办啊相公……”
刘一守见状,心中一动。
他三步做两步地小跑到小赵小凉的身边,不由分说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赵小凉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小刘裕承先不乐意了,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刘一守你太过分了!”
刘一守旋即怒道:“你这逆子,死了就死了,正好我和小凉两人白头到老。”
小赵小凉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歪着头说:“好啊,那我给你做饭吃……”
“嘿嘿不吃了,你先跟我回家,见我爹娘吧……”刘一守说着,牵起了小赵小凉的手。
家的方向,刘一守永远都会记得。
两个小人儿手拉着手,沿着青石板路往村子深处走去。
刘一守的心跳随着每一步而加速,那条他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如今却显得那么漫长。
特别是那条青石板路,走过无数次了。
刘一守记得,第三块石板上有一道裂缝,是他小时候不小心摔倒时磕出来的。
第七块石板上的青苔特别厚,每逢下雨天总会滑得人仰马翻。
当他再看到自家院子时,脚步放得特别慢,特别缓。
“一守哥哥,你走得好慢呀。”小赵小凉奶声奶气地说,不解地看着刘一守。
刘一守笑了笑,没有回答。
来到那扇桃木门前时,刘一守抬着稚嫩的小手。
小时候一推就推开的大门,此刻却像是万斤巨石。
“赵小凉,我知道,这都是假的。”
“可是我就是想再见一次我爹娘,哪怕是假的都可以。”
“你知道吗,爹娘死后,我觉得,活着好没有意思啊。”
“可是我要是死了,爹和娘一定会很难过的,我才一直活着,一直活着。”
“我知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的时候,想看到我娶妻生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我真的做不到。”
“爹,娘,我不进去再看你们一眼,你们不会怪我的吧。”
刘一守颓然地垂下来手,低着头,低声咕哝着。
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一守哥哥,你怎么哭了呀?那我也哭好了……”
赵小凉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跟在一旁,也哭了起来。
小姑娘哭得老大声了,从村头到村尾都能听得到的那种程度。
眼前院子里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刘一守的爹娘赶忙从里面跑出来,就要开门。
“一守?是一守回来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臭小子,又跑哪儿去了?让你娘担心死了。”一个粗犷的男声紧随其后。
刘一守瞪大了眼睛,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吱呀……”
门都开了个缝,但刘一守眼中的一切,开始崩塌。
幼童的赵小凉,亦是越来越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