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第一个!”这是我认识李疯子以来说的第一句话,我倔强地盯着张屠夫。“哪有狗剩子叫着得劲,还好养活。”张屠夫嘟囔着。“你愿意叫啥就叫啥,我不管,你赶快给李疯子弄点下酒菜。”张屠夫贪婪地盯着酒瓶子说道。
“我不吃饭,你们能相中这名字就好,我得回了。”说话间李疯子扭头就要往外走。“那不行,咋地,你这是嫌我家埋汰啊。”听张屠夫这么说,李疯子也不好再执意往外屋外走了。
“妈了巴子的,你杵那干啥,等我做呢。”张屠夫瞪着眼睛朝我骂道。虽然挨了张屠夫的骂,可我在心里一点都没介意,心里那股因为有了名字的高兴劲还没过去。我一直在心中默念着“张啸天、张啸天!”就怕自己在一个恍惚间把这个名字给忘了。
我把昨天剔好的羊蹄子挑了一个最肥的切了,又舀了一勺大酱拌了进去。家里也没有喝酒的杯子,我就现涮了两个碗捧了上去,之后便急匆匆地拎着两个羊蹄子出家门。
我是想用羊蹄子换点粘豆包,可是走了几户村民家,都没人舍得跟我换。这要是换作平常,我早就回家了。可是对于李疯子,我在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激,心里寻思着,不管咋整我也得让他吃顿好吃的。在我眼里,一顿粘豆包就已经是过年才能吃上的美味。
我走了近七八里路才换回半篮子粘豆包和十几个咸鸭蛋,一路小跑地赶回了家。还好,谢天谢地李疯子还没走。
估计他也是走不了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脸潮红地跟着张屠夫说着醉话。我赶紧收拾了一下灶台,把刚换回来的豆包放进了锅里,还特意煮上两个咸鸭蛋,顺便把昨天剔下来的嘎拉哈一同放到水里煮。
从小我就已经养成一种习惯,那就是张屠夫和别人喝酒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上桌,于是我就在灶台边一边烤火一边听着他俩唠嗑。
“张啸天这孩子不错,能吃苦、能干活。”李疯子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第一次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扯了扯嘴角,差点没笑出声来。
“唉,这狗剩子的命也不咋地,不干咋整,就这命。”对于本身就是酒蒙子的张屠夫,这点酒都不够他润嗓子的,话里行间是一点醉意都没有。
“我听说这孩子是你捡来的,干脆把他认个儿子吧,老了也有个尽孝的。”李疯子是想压低声音说话,结果因为喝多了,说话的声调也没见小几分。
张屠夫像是没听到李疯子的话,半晌没做出回应,我在外面只听见他滋溜滋溜地喝酒声。我也没再听见李疯子说话,估计是睡着了。“我这作孽的行当,不能有后的,后人会遭报应的。”我不知道张屠夫这话是冲着李疯子说的,还是他在自言自语。等我把蒸好的豆包端进屋时,他俩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拱在炕上睡着了。
冬天的日头落得早,四点多钟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我正在油灯下聚精会神地剔着嘎拉哈上残留的油滓子,趴在桌子上的李疯子悠悠地醒了过来。
睡眼朦胧的他看着周围的一切,貌似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就是怔怔地盯着我。好半晌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来,结果脚步虚浮的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我赶紧起身扶他起来,他一边是一瘸一拐地向屋外急匆匆地走着,一边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开会迟到了。”看到他那副急切的模样,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在我心里一直认为开会是件了不起的事,只有大本事的人才会开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出了家门都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李疯子才注意到我的存在,面露歉意地跟我说道“这天多冷,快回去,我没事。”
我也不言语,只是倔强地跟在他后面。又走了大概能有一里地左右,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要不是有雪色映着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李疯子把脚步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孩子,听话,回去,要不我就不走了。”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和蔼的语气和我讲过话,也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孩子,我在心底猛然涌起暖流的同时,就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回报这个叫我孩子的男人。
我执拗地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肯挪动自己的脚步。见我没吱声,李疯子缓缓蹲下身体,抓起我两只手在他温暖的大手里揉搓着,轻声地说道:“孩子,你是担心我,我知道。可我也担心你啊,你把我送回去,我再把你送回来,咱俩不就是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前看大戏了吗,呵呵。你要是真惦记我的话,明天再去我家看看我是不是有事,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见我还是没应答,他佯装生气地又向我说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真生气了,我开会要是迟到的话,领导会批评我的。”听他这么说,担心李疯子被批评的我便从兜里掏出那四个嘎啦哈塞到他手里,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我收下,等你来我家,你和本固、枝荣他们一起玩。”见我点头应允,李疯子这才转过身去急匆匆离开。可他哪里知道,不放心他的我却是一直悄悄跟在他后面,直到把他送到那个所谓的会场。
可当我透过虚掩的会场大门向里面观望时,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愤世嫉俗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