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馁羡慕忌惮裴姜，裴姜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不信这个素未谋面的阴王果真是什么看重自己，兴许可能也是冲着自己身上那所谓的半副邪骨来的——自从另外半副神骨也被炼化成为邪骨，可以说只要安回自己的体内，就是完整的邪骨了。

比起仙门那些虚伪的伪君子，暗地里放冷箭耍阴谋诡计，阴王的行为算是无伤大雅。

裴姜面上波澜不惊淡淡一笑，“你既然悄悄带我来这里，并不上报阴王也不把我领去阴王面前，是有求于我吧？”

或者说，卫馁想让她无声无息的在戎均城消失。

卫馁垂下了眸子，“是交易。我不管你来戎均城到底是想干什么，是见某个鬼还是另有所图，我都无意打探，我会帮你。作为报酬，你要好好活着。”

没想到是这么个事儿，裴姜挑了挑眉，“看来如今那位长生将军与你关系匪浅。”

也是默认了这个交易。

不管人也好鬼也罢，谁也不想用旁人的身份，谁不想做自己？卫馁既然有此言，想必那位长生将军就有不得不继续顶替的理由。

卫馁摸了摸腰间的拘魂链。

生前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了，在鬼蜮里待了多少年岁他自己也数不清。曾经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都过去了，他也记不清了，唯一记得清晰的，不过是一个女子——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都会心如刀绞，分外难受，他甚至分辨不出来那是不是爱慕，他只知道自己十分的愧疚，又十分的关切。

她死时是他去拘的魂，她彼时已经是一抹幽魂，看见他也不害怕，只是嫣然一笑，“卫馁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卫馁不记得与她的恩怨了，他被拘来鬼蜮时不慎掉进了忘川河，记忆受损，过往一切都变得分外的模糊，清晰的只有那张脸。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只是她生前作恶太多，并不允许过忘川饮忘忧转世，甚至要被打入地狱。

他告诉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身上的业障尽快洗清，他会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救她出地狱，于是他成了阴王手下的差使，直至今日已经有了一些地位。

后来阴王发现了裴姜这颗“明珠”，卫馁便主动提起了她。

彼时此事卫馁不得不提，她在地狱受尽煎熬，眼看魂魄就要散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阴王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据说他生前积下了不少功德，下一世哪怕没有什么作为他也可以平安喜乐一生，他却因自己心中那份凝聚着迟迟不肯散去的执念所影响，不愿转世。

他用自己所有的功德作为交换条件，并一直待在鬼蜮做个鬼差，永生永世不得有违，阴王这才答应。

他曾问泰媪娘娘忘川河腐去的记忆可否恢复，泰媪娘娘怜悯的看着他许久，只说了一句——世间万物皆空，都是定数。定数莫要强求，否太尽其缘，转瞬早尽。

卫馁沉默许久，再不提此事。

人生八苦二十难，总归是某一种。

鬼蜮的天色暗下来之后便愈加的阴森，青红交加的幽光照彻整个戎均城，诡异万分。

裴姜在夜色之中前往了戎均城西方的忘川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