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她能看到喜鹊嘴上闪着绿色的幽光,能看到自己侍女们在奔向自己,能看到陆弦思微楞的表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对啊,喜鹊怎么会有这么红的眼睛!怪不得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李明月慢慢闭上眼睛。
会不会很疼啊?比针扎着疼吗?应该差不多吧,那应该能忍住吧。
“呲”
肉体被刺穿的声音。
“刺啦啦……刺啦……”
紧接着是一阵仿佛冷水浇在烧红铁器上的声音。
李明月有些惊魂未定的睁开眼,一支短箭将喜鹊死死钉在地上,喜鹊身体里流出一小摊绿血不停沸腾,几下后便消停下来。
这时喜鹊的尸体连同短箭都被腐蚀殆尽,只有一团黑色的痕迹说明着之前的惊心动魄。
这时,侍女们已经围了上来。
明明都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却提着不知从哪儿突然拔出的软剑,一脸杀气地背对着背将李明月和陆弦思围在中央。
“小姐没事吧!”
“没事,小心四周!”李明月回道。
陆弦思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查看了一下李明月的情况,然后说道:“秘术师?”
李明月定了定神:“应该是,如此姐姐还是快进去吧,这明显是奔着姐姐来的。”
陆弦思点了点头,小跑着进了房门。
李明月看着陆弦思进门后,转身对着院墙四方各福了一礼。
四周竹影晃晃,似乎是在回应她。
“怎么样?”陆弦思被几个老婢子迎进来后连忙对着接生的产婆问道。
这产婆也是非常有经验的了,不少高门大户的人家夫人生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夫人产期临近时也是老早就将她请到了府里以备不时。
产婆的脸上满是汗珠,一手拉着夫人,语气嘶哑,气喘吁吁道:“陆小姐……您是高门小姐,不宜见红啊!”
陆弦思将袖口一挽:“我是医者,这有什么?”说完就俯身查看起了夫人的情况。
这一看,让她心里不禁一跳。
胎位不正,上下倒置。
“足先露!”陆弦思看着产婆面色凝重的说道。
产婆一脸无力的点了点头:“老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产婆满脸苍白地继续说道:“夫人七月早产,孩子又……已经要……再生不出来,孩子怕是……”
陆弦思连忙道:“可能剖宫?”
产婆脸色一僵:“这剖宫之术,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有所习学,老身不知啊!”
陆弦思咬咬牙,下了决心,起身对着面无血色,大汗淋漓的夫人说道:“夫人,弦思可以一试!”
夫人娇柔的脸庞,此时虽无血色,又被剧痛折磨地有些扭曲,却仍生生挤出一个微笑:“陆小姐……尽管……一试,嘶……我母子,嘶……二人陪陆……嘶,小姐……”
陆弦思对着夫人福了一礼,起身后仿佛换个个人般,不再是温温柔柔的深闺小姐模样,而如兵临城下的大将。
陆弦思拉过一个老婢子正声道:“麻剂我自带着有,我要你给我准备这些东西,要快!听好……”
不觉间天色已昏暗,府院各处已逐渐亮起灯火,整个府苑一片通明,除了内院。
内院只有主屋内点起了灯。
李明月看着透出来的烛光,感觉比平常要亮很多,映照着主屋里如同白昼。
自从陆弦思进去没多久自己娘亲和产婆的声音便消失了,李明月不知道这代表好还是不好。
只是没有了那揪心的嘶喊,李明月总觉得要心安一些。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不知名的呼喊声逐渐从远处走近。
李明月回头看着院门,明珰夹着一个斜背药箱一身灰衣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头发凌乱,身高还不足才十三岁的李明月,被明珰夹在腰间,不停反抗却无可奈何,显得格外滑稽。
明珰走在李明月面前放下老者,后退半步道:“得罪了孙太医。”
孙陀,大夏太医院院长,医术冠绝大夏,更是有着可与医术配合的秘术,两者相加,使得其被称为大夏两百年第一神医。
孙陀理了理凌乱的衣服,鹤发童颜,如同一个小孩般气呼呼地对李明月指责道:“李明月!你就这样欺负老朽吗?派……派……”害怕地看了明珰一眼后不敢说下去,只得转口道:“你娘七月早产,老朽不得做足准备?而且我为防万一还让弦思先过来了!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如此折煞老朽!被这个姑奶奶扔在马上穿街而过……我以后怎么在翠娘,莹莹,圆圆还有……还有好多!我以后让她们怎么看?你李家怎么赔?怎么赔?”
李明月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太医你……”
这时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打断了两人,不等李明月说什么,孙陀已经咋咋呼呼地冲了进去。
几个老婢子一看是个老头,正要拦着,却被孙陀借着身材优势,一缩身就钻了进去,动作不像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倒是七八岁的顽劣孩童。
一进屋,就看到了倚坐在雕花椅上满脸苍白的陆弦思。
陆弦思看见孙陀正要起身作礼,孙陀便一把把她按了回去不由分说的给她塞了个药丸过去:“虚弱成这个样子就不要给师父见外了,情况怎么样?”
陆弦思对追来的婢子们挥了挥手:“这是我师父,你们放心。”说完接过药丸,服下后感觉一道清凉直达头顶,感觉自己的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接着道:“母子平安。只是,孩子,情况不对。”
孙陀不再是老顽童的样子,有些严肃的略一点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下面交给师父。”
产婆将还在啼哭的孩子交到了孙陀手中,孙陀接过后撇了撇嘴:“可惜啊,是个带把的。”
陆弦思无力的抚头,自己师父医术确实没得说,就是这老顽童的性子,让人头疼。
孙陀接过孩子,便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这孩子虽然啼哭,但气息听上去格外虚弱。本就不足月,身体并未长全,又经难产,呼吸受阻,若不是自己徒儿冒险剖宫,这孩子早已是死胎了。
孙陀右手轻点在孩子额头,一丝微光从指尖处向孩子全身流转开来,将孩子的经脉照了个分明,最后又重新汇聚在孩子的颅内,形成一个苹果大小的圆形球体,只是这球体边缘有些缺失。
这是孙陀独有的秘术,灵光复脉之术,可以很清晰的看出人体的问题。
“咦?!”孙陀几乎惊呼出声来。
这孩子的灵光比普通胎儿的灵光大的如同天地之别,而且比一般成年人的都大万倍左右。
可惜,孙陀轻叹口气。
“灵光有失,心肺受损,经脉不律,先天不足。”孙陀表情很是惋惜,“这孩子即使有幸不痴傻,怕也活不过总角之岁啊。”
“烦问孙太医,我孩儿确切寿数。”
孙陀转身看向床上,夫人定定地看着他,整个人裹在柔软的绒被中,只露着苍白的脸,发髻凌乱显得格外柔弱,可眼神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悲伤难过,神色如常。
孙陀再细细查看一番后,将孩子转交给陆弦思,对夫人一拜说道:“若是细心调养……十二岁。”
凭孙陀的身份和医术如此说道,这孩子天命已定。
夫人昂过头去,闭上眼,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还好。”
陆弦思将停止啼哭的孩子轻轻放在夫人身旁,和孙陀一起无声的出了房门。
一出门,李明月就迎了上来:“陆姐姐,我娘怎么样?”
陆弦思强颜欢笑道:“没有大碍,气血有些亏空,补补就好了。”
李明月拍拍胸口,若不是有人看着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但脸上的笑意却也掩盖不住:“全靠陆姐姐了!等爹爹回家,我一定让他带妹……弟……”
孙陀接道:“是个臭小子。”
李明月此时也不在乎孙陀的称呼了,笑嘻嘻的继续说道:“我一定让他带弟弟,我也一起,登门给姐姐道谢!”
陆弦思苦笑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欣喜的小姑娘实在没法告诉她她弟弟的实情。
她只是轻轻地揉了下李明月的头:“辛苦你了。”
李明月小脸兴奋的通红,嘻嘻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嘻嘻嘻……是个弟弟……嘻嘻嘻……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哇呜,我有弟弟了!”
夏朝启兴二十一年,大夏镇北侯长子出生,七月早产,先天不足,被判定即使不痴傻也只能活到十二岁。
谁都不会想到,十数年后,这个孩子将从夏朝的边陲之地上崛起,横扫九国十四州,布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