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贵发看着,琢磨着,总不想动身,口水却总流,总想再吃几个。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皮袄头戴皮帽的大汉走来,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边脱皮袄边叫喊:“伙计!先来一斤熏肉,十个饼子,两碗卤,再给准备十斤熏肉,一百个饼子,放在我这个盒子里。”
贵发看一看大汉的豪爽劲儿,再看看掌柜的,嗫嚅着说:“那——,给我也再来五个饼子二两肉吧。”
伙计一一答应,去案上切肉了。
大汉坐等无事,便与贵发搭上话:“后生你也是出门的?”
“嗯。”
“去哪儿?”
“口外。”
“投靠谁家的字号?”
“还不知道,出去再寻吧。”
“哈哈哈!”大汉大笑起来,“我看你这颀瘦身子,哪里能去口外?去口外受罪得很哪!像你这,学买卖没靠山,做苦力没劲儿,再加上人生地远,快不用去了,不要把小命丢了!”大汉快人快语。
“大叔你是口外的?”
“嗯,我就在口外给人家拉骆驼呢!”
贵发一听是口外拉骆驼的,眼睛一亮,说道:“大叔,我正想找一个骆驼队带我出去呢!”
大汉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后生,不是我不带你,像你这身子,又没个靠山,我怕带你去了有去无回呢!”
“身子好的人你才带呢?”贵发心计来了,他没靠山,可有好身子。
“嗯!”大汉答应着。
“那怎么算身子好呢?”
“能吃能受,人是骨头饭是铁嘛!”
“那怎么算能吃?”贵发暗暗高兴,论饭量,论力气,他还没有输过人。
“像我这样,一斤熏肉十个饼子!你能吃得了吗?”
贵发笑了,他叫来伙计作证:“伙计,我刚才是不是吃了五个饼子二两熏肉?”
伙计作证了,大汉也承认了。
“那我再吃五个饼子,八两熏肉就行了吧?大叔,你可说话算数啊?”
大汉扫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你能吃下去,我保证带你到口外!”
原来,大汉是一个带着五六十峰骆驼的班头,往口外捎带个人并不难,他答应得很痛快;而贵发呢,从小在舅舅家做苦力推磨,发育得力气很大,胃口也很大,这十个饼子一斤熏肉根本难不住他。于是,狼吞虎咽,他很快将五个饼子八两熏肉吃掉了。
一时间弄得大汉瞪了眼!他看着贵发颀瘦的样子,再瞧瞧自己五大三粗的身子,自己有他一个半粗壮,饭量却一样?
“呀!你的饭去哪儿了?”大汉看了看贵发那平扁的肚子,再拍拍自己滚圆的肚子,诧异了,“你的肚里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乔贵发笑了。
大汉又品头品足地把乔贵发品了一番,分明品出了贵发的骨骼,他像物色到了一匹好马似的,连连说道:“好后生,好后生!真是一副好骨架!”
乔贵发去口外心切,便接着说:“大叔,你要还不放心,再考考我受吧!”吃饭做力气活,他从不怯阵。
大汉笑了笑说:“不用了,能吃就能受,我带你就是了。”
大汉究竟是条大汉,慷慨爽快,一诺千金。他不仅答应带贵发去口外,还一并算了他的饭钱!
贵发十分高兴,因能吃而被引带,又因能吃而白吃,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好事。
大汉也高兴,他看见贵发一副好骨骼,正是他所需要的好帮手;他正有意物色两个人,扩大他的骆驼队伍呢!有了这个心思,便来了心计,他开始套贵发的话:“后生,去了口外想做甚?”
“甚能挣大钱我就做甚!”贵发很干脆。
“要说挣大钱嘛,说长远,那就从学徒做买卖开始,将来熬上个顶生意的掌柜;不过,这得熬十年二十年时间。要说眼下挣大钱,这拉骆驼还算最高的,一年下来的工钱,也能和他顶一二厘生意的掌柜扳个平手;不过,这也是最受苦最受罪的活计,挣得是辛苦钱。”
“一年能挣多少?”贵发急切地问。
“像我这样,一年七八十两银子。你要干,开始一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以后熟练了,可以再长。”
贵发想了想,学徒做买卖得熬十年二十年,时间太长;而拉骆驼第一年就三四十两!——这是他在村里三四年才能挣上的数呀!此时的乔贵发既眼羡学买卖将来的大有出息,更眼羡拉骆驼眼下的丰厚收入,只是对二者的不可兼得有些遗憾……忽然,他想起本县南社村人段泰!人家段泰不是靠拉骆驼成了一个大字号的财东吗?
于是,他心里有主意了。
这时,大汉又套他的话了:“这两样,你愿意做甚?”
“我愿意拉骆驼!”他不犹豫了。
“你不怕受苦受罪?”
“不怕!”贵发斩钉截铁地说。
“有种!后生,我看你是条汉子!你要愿意拉骆驼,我倒看中你了,我正需要增加两个帮手呢!”
“真的?”
“真的!”
“那我愿意!大叔!让我做你的徒弟吧!”
大汉愉快地答应了,一只有力的手在贵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似乎是一锤定音了。
乔贵发正在穷困之中,大汉答应引带他出口外,他已十分高兴;现在又答应给他一个挣大工钱的饭碗,他就更是喜出望外了!——这真是一个惊喜:他刚刚走出乔家堡十五里,就遇上了救星,就是接二连三的好事!他暗暗庆幸:这一走,实在走对了。
正是:
七十二变,穷为根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