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阆学着脑海里浮现过的一个场景，

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道：“敢问老人家何方神圣？”

老者张开双臂扬起，仿佛托起整片星空。

“不必多礼，鄙人，仰望星空派祖师，朱杨。”

仰望星空派？没印象。

怎么感觉是您老刚刚随口成立的？

这就是所谓的随心所欲不逾矩吗？

“咳，我要走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朱杨似乎拿出一片鸭掌状的树叶，然后轻轻敲了敲他后脑勺，小方阆突然感觉脑后多了点什么。

伸手摸了摸，突然多出来一根十分挺硬的毫毛扎根在他脑后，十分明显。

“这是什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子，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一根毫毛？什么意思。

小方阆想了想，小脑瓜里只浮现出了五个字，礼轻情意重？

看着小方阆疑惑不解的表情，朱杨补充道：

“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还好，但偏偏你有残留的记忆。

你来之前家乡已经开始走上正轨，未来你会觉得自己在随波逐流，但实际上你已经搁浅在陆地了。

即便幸运遇到其它不能适应陆地的鱼，你们相濡以沫，那也撑不了多久，你缺一个机会，不然……”

“恰巧，你遇到了我，这是一份来自家乡的礼物，你与它也比较有缘，就送给你了。

有了它，你就能看到体内的那个东西，利损天下，就在你一念之间。”

随即，名为朱杨的老者隐入虚空，

只留下辨不清岁月的声音回荡在风中：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当随波逐流的鱼意识到自我，自黑夜里醒来，以渺小身躯仰望星空。

星汉之鱼就注定要奋力挣脱本能的束缚，化而为鸟，去追寻那遥不可及的未来……

从此以后，才是属于你的故事……”

老者消失，犹如南柯一梦，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小方阆伸手摸了摸，一根十分挺硬的毫毛就扎根在他脑后。

兴奋的孩子来不及思考从朱杨处听来的众多信息，

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一束光吸引，傻傻念叨着：“我似乎……能改变世界！”

一个被点燃中二之魂的孩子就此诞生！

又在未来的日子迅速死去。

因为除了陆莉并没有人相信他的狂言，

随着陆莉消失，他也失去了那根据说可以利损天下的毫毛。

接着，父母相继去世，他只能拼命成为打工人艰难活着，将那根毫毛抛之脑后，直到今天……

他知道，这样下去，陆莉会死。

就算她能打败无法火力全开的白骑士，

就算她能撑过那光看只有四骑士就知道生还率极低的天启药剂，

就算她还有黑入山盟的火力储备，乃至小部分核武作为威慑。

作为最理解陆莉的人，方阆已经明白，她绝不只是要打败白骑士而已。

无论她是否战胜白骑士，是否存活，她留下的人工智能都会继续执行任务。

白骑士必死，就算不死陆莉也会使用能够控制的不夜城附近所有导弹进行饱和式打击消灭他，然后使用能够控制的核弹以外常规导弹攻击山盟重要设施重要人物。

接下来，她应该会不断揭露山盟内部互下黑手的资料，激化腐朽山盟内部的矛盾，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将得到的技术资料扩散开……

那是当初他对她说过的话，那也是存在于他脑海里的一段话：

“人类创造的知识属于全人类的共同体，而最强的剑应当掌握在文明手中。”

她将要做的这些事，公司们，无论山盟还是海誓，只要露出苗头，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她。

尽管那段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但他还记得朱杨离开前的那段话，他能做的就只有尝试开启这份礼物……

他试着将那根陆莉递回后突然出现在后脑勺的毫毛再次拔下来。

这次跟小时候拔下来交给陆莉的时候不同，拔下来的毫毛突然变成了一片看起来很眼熟的金黄树叶。

方阆记忆里似乎有对这片树叶的印象，这是，银杏叶。

这种树叶只在自己记忆碎片里存在，看到这前世家乡特产还挺亲切的，可自己怎么靠一片树叶利损天下？

想到这里，银杏叶上浮现金色文字，突然飞入他的左眼。

然后他‘看’到，自己脑海里有个模糊的虚影，左眼的银杏叶连接了上去，化作钥匙，打开了一扇门扉。

眨眼间，意识就被拉入左眼的银杏叶中。

天际朝阳辉光，照破山河万朵，将身旁万里霜天，层云尽染。

脚踏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之桥，这道路尽头，是于浮云地纪之间贯通天地，晶莹剔透的巨大棱镜。

真是神话般的梦幻场面，

他似乎能“看”到，那镜鉴万象的棱镜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

走到棱镜跟前，远处是一枚十余公分的金黄色古朴印章的虚影，目光略一接触，他心中浮现了四个字：

黄神越章。

方阆再往前，想靠近观察那枚越章，尝试辨认印章上密密麻麻刻着的模糊百余文字，

但当他碰到棱镜的时候却突然穿了过去，进入棱镜内部，像浮在水里一样浮在半空中，

他尝试着游动靠近那印章的虚影，一把握住。

就在握住印章瞬间，前方出现了遮天蔽日的巨大丹青画卷。

古朴画卷中描绘了一处青山秀水的陆地，陆地中央有一座山丘，陆地之外是风平浪静的海洋。

这是右眼看到的画面，而他刚摘下毫毛化作银杏叶的左眼则看见：大地之上，绘着残酷浮世中，尸山血海、罗生炼狱，中间山丘是一座半边被阴影笼罩，即将爆发的火山，海洋惊涛巨浪中，遍布畸形恐怖的巨大怪物。

方阆心中涌现了奇异的明悟：

天命——株昭

天命？诛杀？昭示？这会不会有什么代价？

此刻万千思绪流过，但他只想知道：“我若接下这天命，能救下她吗？”

没有回应，但如今，能够拥有具备可能性的选择已经很足够了。

“我，接下这天命。”

坚定握住印章虚影，临空于画卷留白处印下，然后与画卷一起消失在棱镜中……

我是一条鱼，装作游不停；

搁浅在江河，仰望天汉星；

忽梦舟上客，拔锚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