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吉祥早在厅里候着了,见她回来,将拜帖递给了她。
沈伞接过拜帖,看清楚拜帖上的名字时,下意识皱起了皱眉。
她在京五年,因公事没少和银楼党的人起冲突,但最后都由江丞相作为中间人化解矛盾,期间她与杨元年并未见过面,也无任何交情。
他今日突然相邀,只怕来者不善。
沈伞收好名帖,问道:“舅爷何时来的长安?”
高吉祥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不过这些年杨元年几乎都在外面,很少在京中,游玩路过也说不定,他没权过问,也无心过问,只是回道:“舅爷相邀,必有原因,沈大人莫要忘记了。”
见他无意多说,沈伞也不好再问,转身回了屋。
温孤是半夜回来的。
带来了几人入长安快半个月的第一个好消息。
他找到沈六欢了。
沈伞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书,上面有归县县令郭律印章。
“这丫头还真能跑,老子从安定一路追到归县,差点就让她给溜了,还好有郭县令帮忙,见她路引有问题没放她出城,这才让我抓了个正着,不过她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回来,你猜为什么?”温孤说到一半,故意卖起了关子。
连初和沈伞对视一眼,连初一笑,配合道:“她被人追杀,不敢回来?”
温孤眼睛一亮,朝连初竖起了大拇指,“对,但也不全对。”
沈伞温酒递给他,莞尔一笑:“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到底为什么?”
热酒下肚,驱散一身冷气,温孤擦了擦嘴,压低了声音:“她说有人要杀他,而且这个人知道她的一切,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回来,我没办法,只得把她安置在客栈,先回来知会你一声,让你拿主意。”
叛徒果然隐藏在他们身边,沈伞垂眸,思量片刻,沉吟道:“沈六欢应该知晓实情,她必须回来,温孤,有劳你多跑一趟,一定要将她带回来,记住,不要声张出去,私下行事。”
温孤点头,猛灌一大口酒,出去几步又折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此去路途遥远,我路上吃住都需要·····”
没等她说完,沈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他。
看到银票的瞬间,温孤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揣好银票就要离开。
“沈六欢十分重要,路上少喝点酒,不要误事,快去快回。”
沈伞话音未落,温孤已不见踪影。
连初站在一旁,小声抱怨:“月前才给了他五十两,不过十余天就一分不剩,他指定又是拿去赌了,大人,您怎么不先问问就把俸禄给他,这可是咱们为数不多的盘缠了。”
还不知要再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没了银两打点左右,她们日子会很难过。
沈伞笑了笑,毫不在乎:“温孤爱喝酒,却从不赌,银子十有八九是买米了。”
连初更疑惑了,眨着眼睛看向沈伞,“米价不过五钱一斗,他就算饿死鬼投胎也不可能十来日就花光了所有银两吧?”
沈伞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向天上一轮明月,语气从容:“如今雍州各地灾情严重,圣上却下旨要雍州自行解决难民问题,不得让难民跑到南下避祸,温孤这半个月都在外面追查沈六欢下落,肯定见了不少被迫离家的难民,他心善,不会见死不救,他势必会拿钱去买米分给难民,他素日一天一小醉,两天一大醉,隔一里开外都能闻到身上的酒味,可他方才进来时身上非但毫无酒味,连酒囊都是空的,足见他很久没喝过酒了。”
连初听完沈伞一席话,忽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狗眼看人低了,惭愧地低下了头。
沈伞察觉到她的窘态,却没有出言宽慰,转身走到桌前,将名帖递给她,吩咐道:“收好名帖,明早跟我去一趟天穹居。”
连初接过名帖,抱拳退下了。
沈伞又看了一会刑部指控马逸通敌案的卷宗,上面清楚记录了刑部侍郎左麟发现书信的全部经过,过程滴水不漏,可惜还没等她接手此案,左麟就死在告假返乡途中,最关键的一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好在天不绝人路,她意外从马逸身上查到了沈六欢这条线索。
“大人,您风寒未愈,大夫说了要多加休息,不宜过度劳累,喝了姜汤趁早歇息吧,案子留着明天再看也不迟。”连初去而复返,把姜汤放在沈伞手边。
“有劳。”
沈伞喝完药,将卷宗收好,起身回屋休息。
她吹灭灯,正要上床,后背阴风一扫,肩膀被人一按,就坐在了凳子上。
钦赐玉佩在她眼前摇晃。
是刺客,他又回来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刺客开口,声音变了。
“谈谈马逸的案子吧,到目前为止,你手里有多少线索?”他在床边坐下,笑眯眯盯着沈伞看。
沈伞适才就觉得身体发冷,头有些重,只得将手放在桌上,撑着身子,回道:“本府所知,方才已如实相告,阁下既无意伤人,又是为马逸一案前来,想必是友非敌,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来人一笑,坐直了身子,“我是无意伤你,但你要是不肯配合,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他说着,打量起沈伞。
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一碰就得折,省了他动刀。
“你想知道什么?”沈伞鼻息很重。
“刑部指控马逸通敌,通的是谁?”
“阁下何必揣着答案问问题?”沈伞强忍不适,努力睁眼想窥探刺客反应。
可惜,他只是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过多反应。
“你……”
沈伞两眼一黑,朝刺客扑去。
那人伸手接住她,手往额间一探,才发现她烧得厉害。
难怪说话要死不活的,感情是生病了。
他将打横人抱上床,随后走到桌前,打翻了茶碗。
护卫听到屋里动静先是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才破门而入。
“有刺客,保护大人。”
连初赶来时,大夫已经替沈伞把完脉,正在写药方,“大人离京时就病体未愈,到了长安又日夜操劳,如此劳心费神,身体哪儿吃得消啊。”
连初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满眼心疼:“大夫,大人的病,不要紧吧?”
郎中摇头,叹气道:“风寒死不了人,可她要是在这样没日没夜操劳下去,累垮身体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