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腰挎雁翎刀,做皂吏打扮的汉子。
见着来人,宋之墨礼节性地点了下头,问道:“贰公他们还在里头!”
“在在!”
中年文士堆着笑容,连忙应道,也不因宋之墨对他的冷淡有半分的不悦,反是亲热的朝宋之墨说道:“好些日子没见到小官人了,小的可是想念得紧。”
“嘿!”宋之墨听了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常见便是,空了到天香楼,小爷我请客!”
“诶诶!”
中年文士听了脸上都快笑出了花,点头哈腰的应是。
宋之墨嘴里的贰公乃是对应天府府丞胡叔廉的尊称。
作为南都府丞,胡叔廉可是正四品的高官,很有可能在今岁高升。
宋之墨虽说出身显赫,终究只是‘南监’的监生,对于胡叔廉自然是要保持应有的尊敬。
眼前的中年文士则是胡叔廉的长随,姓胡名塨,在府丞的官廨负责人情客往、接待上级的差事,同时处理衙门里的些许重要事务,世人把这样的差事称为办差或者总差。
此前因着宋之墨常常在夫子庙一带瞎混,偶尔还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作为应天府主理民壮、巡捕等事务的府丞官廨自然与西宁侯最疼爱的小孙子接触较多,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小官人,请!”胡塨陪笑着,小心翼翼的将宋之墨迎进了升平楼。
踏进升平楼,里头除了前来办差的应天府、中城兵马司差役、官兵,整个大厅里空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还在三楼出事的雅间。
“胡总差!”
看了眼落在他身后半步的胡塨,宋之墨收起了笑容,问道:“到底因何而起?可是弄清楚了?”
“这个......”
胡塨犹豫了下,小声的答道:“当事双方闹来闹去,说是为了争抢三楼的雅间,但是......”迟疑了下,胡塨压低了声音,“依小的看,丘、徐怕都不是冲着唐少爷去的!”
说到这胡塨便闭了嘴。
眼前这个宋家的小官人,莫看半大的年纪,却机智得很,人情世故在宋老侯爷还有唐公的调教下更是老练。
夫子庙一带的打行,自嘉靖二十五年以后,一直是南京城里头让官府头痛的事情,结果两年间,全让他给收拾了。
去岁冬月,小官人在‘南监’让人下了黑手,听说一直在府里养伤,衙门里的兄弟那是想念得紧。
为啥?
人家做事厚道,赚的钱除了本该拿的,余下的,衙门里说得上话的,有一个算一个私下里没少得到馈赠。
跟这般聪明的贵人打交道,话不用说满,点到就是。
宋之墨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低眉顺眼的胡塨,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今日丘显带头找茬,绝不是因为雅间的事。
既然不是冲着自家表兄去的,那自然就是冲着表兄请客的那两人了。
汪家汪简昆,方家方绪,汪、方两家均出自南直隶辖下徽州府歙县。
民间有谚,钻天洞庭遍地徽。
汪、方两家则是徽商当中最是有名的盐商之一,两家都有人被两浙运司树立为盐商中的榜样,从而被天下人所知。
两家子弟中如汪道昆、方承训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汪道昆在嘉靖二十六年高中两榜进士,如今在义乌担任知县。
方承训学贯古今,却不喜为官,留在歙县打理族中盐商事务,是方家子辈中第一号人物。
丘显借故闹那么一出,怕是想染指盐业,从中牟利?
想到此,宋之墨微微挑了下眉。
记忆中,嘉靖二十六年,丘得因贪得无厌被‘南科’的人上书弹劾,差点给送回北京,这事当时在南直隶闹翻了天。
三年不到,这个老太监又活跃起来了?连汪、方两家的盐业都想插手?
他可不认为丘显这个‘羔子’,没有那个老太监的授意敢触唐家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