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继续道:“就比如说婚姻,古代的婚姻就是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男权的字眼,现在也是一张纸,不同的是有相关的法律条文明确了财产、义务、权利等东西,因为现在男女平等,而且财产形式也多样化,权利和义务也百般牵扯并且互相制衡,那么古代的财产、权利和义务就没有现代的样子了么?非也。”
辛明说:“噢,那你讲讲,这古代还开明过现代?”
老陈道:“那是当然的,我们祖宗的智慧可高深着呢,话说回来,古代男权遍行的婚姻里,如果有那么一小搓女儿人家是有权势的,想要保证女儿嫁出去不受委屈,但又被当时的道德律法给掣肘,怎么办呢?”
辛明又捧哏道:“如何?”
老陈指着辛明说:“这时候,就需要类似于你舅公的角色去做两家的保了,当然,既然是有权有势,那肯定得要个大牙官去立这个契了,白纸黑字,权利义务财产,通通列清列楚,男方不尊,牙人就去履这份约了。”
辛明问:“怎么个履法?而且,这男方还肯签这种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男权的合约不成?”
老陈摊开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古代的大牙官藏得可深了,不是有那些特殊需求的人,可是见不着呀,那些特殊的契约,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抽屉合同’,没出事就不用拿出来,拿出来也没用,官庭也不全认,只有牙官凭借着自己立的那套规矩直接去干了,所以留下来的文献也就凤毛麟角,难寻呀。以上,来自一些老事子的谈话整理,辛官人请笑纳。”
辛明笑道:“怎么就弄得那么神秘…好像传说一样。”
“你手上有这个东西”,老陈指着契纸说道:“不妨去验下真伪?好让我这个老东西长长眼界。”
辛明说:“得了吧,这些以讹传讹的,什么资料都没有,听几个老事子的话就去趟这水,可是冒险。”
老陈说:“你忘了我们这行的经典话?我们讲的人名地名时间可能是假的,但是故事必须给你保真。”
这句话是老陈自己瞎掐的,他坚信,一切的故事无论多玄乎多不可思议,虽然在身边没有发生,但是一定在某个时间甚至空间里真实经历过、存在着。
辛明相反,他觉得故事只有经历过和考究验证过才能无愧地说出来,但观众更喜欢听魔幻的故事,所以辛明上台的机会多是留给了能掰的老陈。只好应道:“事情发生在你我身上的时候可不那么好玩。”
谈着谈着已经入了夜,辛明和老陈道了别,到街角的阿志猪脚粉摊胡塞了一点东西,便回家去了。辛明把李叔的手机给了妈妈,随口提了一下给了两百元老阿姆,妈妈便埋怨了一通。
辛明说:“人家上山下山,费了半天工夫,而且也有话在先的。”
妈妈说:“哎哟我的傻仔,这没必要啊,这乡下地方,讲什么理嘛。”
妈妈有着旧年代人的小农心态,辛明清楚和她讲理是没用的,毕竟事也不关她,于是便道:“我不管,我是掏了钱的,你去问那叔叔要回。”
妈妈说:“我们是叫你去帮忙说,而不是给钱,怎么就不理解呢?你叫我现在怎么好意思问李叔要钱?”
辛明再次憋住心中的燥烦,说:“这钱可是我的呀,你就不心疼吗?你不问我问。”
妈妈道:“能问吗?你好歹给点面子我。”
辛明听罢,突然想到,如果舅公替村民做保的事,真的是他自己垫的十万块钱,岂不是和自己现在的感受一般?那是十万啊,按十几年前的购买力,当如今的五十万用了吧?就为了保住自己的声号?代价太大了,自己那两百块瞬间没什么大不了了。
辛明说起了今天拜祭舅公的事,把两姐弟和舅婆态度部分略掉,随即问了父亲。从妈妈处得回来的答案和自己知道的没有什么差别:父亲是个小经纪,没有自己的公司和产业,凭借着一些社会关系做个掮客的生意,多少赚得点小钱,和舅公在生意场上来往比较多,这方面辛明是不知道的,家庭的来往比较少,印象中就见了舅公几面,其中就包括了摔杯那次。
“那舅公在中介这行应该很厉害吧?”辛明问。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几面,只是听说你爸有很多生意都是他给的。”妈妈说。
自从那次之后,父亲的生意性格大变,以前专跑些房产、车辆、借贷的小撮小合,那次之后便多年专注于一些大的买卖,涉足的行业包括保密技术、古玩字画、买卖关系、交收钱物,妈妈了解的并不细,只是根据父亲在生时的一些行为大概猜的。
“我说你,你该不会想做回你老爹的本行吧?那可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行当,不过也比你现在开这店强,我说你这年轻仔,开个连锁火锅店、奶茶店也还好吧,怎么就整这什么书馆,这讲故事能挣得了钱吗?”妈妈说道。
“店里也有奶茶卖的,要是客人多了我也会考虑在店里做火锅的。”辛明应付地回了几句,便琢磨着她刚才说的父亲生前的行为。
这些信息第一次听妈妈说,细想过后,辛明背后一凉,这可都是游走在违法边缘的生意啊,父亲真的在干这个么?舅公是他的上峰,或许舅公做得更大?这些风险越大收益越大的事应该都没有成,不然自己家境也不至于逐年不盛,但是谁知道舅公和父亲做这些事是不是求财呢?不对,只能求财了。
辛明把契纸拍照,然后连着檀木盒子小心地存放在抽屉里。本应该是一夜无眠的心境,辛明却睡得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