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突然回过神来。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别挂，先别挂。”

还好，妈妈还没马上挂电话。

“怎么啦？”

“舅公，是，是姓什么了？”

辛明对这些亲属关系很不熟知，每次家庭聚会都得暗下问妈妈对方的称呼。

“你这脑，当然姓林了，你奶奶的亲哥哥。别说了，白不说人夜不说鬼，这天都快黑了不吉利。就这样了，有什么再电话我。”

这次妈妈挂电话很果断。

林？林家？奶奶家？舅公家？辛明再度陷入了沉思，但这关自己什么事？要不打个电话去问问？对了，辛明对舅婆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好十多年前舅婆来家里的时候还送了他一个电子宠物游戏机，这种游戏机在当年是很贵很受小孩欢迎的，所以辛明偶尔会惦记这位给自己童年带来不同欢乐的长辈。印象中舅婆是个非常有趣的人，随口就能来个段子逗得人乐呵呵，她今年应该已经七十多了吧，舅公走了，剩下那些日子该如何面对？

辛明翻了一通奶奶留下来的电话本，纸页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不清，片刻后终于找到了舅公的电话，遗憾的是，是个座机电话。座机电话是那代人的重要联系方式，可惜奶奶和舅公在通讯发达的时代到来前退场了。

辛明拨通了号码，那是永城区号的座机（合社归属永城管），似乎有好些年没打过有区号前缀的号码了吧，辛明耸耸肩。

电话接通了几秒，突然传来断线的声音，挂掉了？辛明再次拨通，这次电话那头秒接了，辛明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的舅婆的声音就传来了。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挂断了，你哪位啊？太久没用这座机了，不好意思咧！”太熟悉了，舅婆一连串的话让辛明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

辛明带着一点阔别多载的尴尬，浅吸一口气，说：“舅婆，我明明啊。”

“明明？哪个明明啊？”

“林秀的孙子，辛明。”

“哦？林秀？阿堃的老妹？”

“是的，林秀是我奶奶。”

“怎么是你…有事吗？”

舅婆的语气在一瞬间似乎变了，变得很陌生，很平淡，辛明的尴尬扩大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哦没…我听说舅公过了，所以打个电话…”

“谢谢，有心了，你们不用过来了，这里已经安排好了。”

“我妈说这两天去你们那一趟……”

“告诉她不用了，不要再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辛明再打过去，传来占线的提示音，想必电话那头已经抬起了话筒。

舅婆不待见自己！辛明陷入了懊恼，是怎么回事？难道上一代人有恩怨未了？不可能啊，记忆中舅婆是个快意的人，不可能会迁怒于晚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辛明一晚没睡好，他梦到十岁那年，舅婆递给他一个电子宠物机，和他勾手指，一起唱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舅公和父亲严肃地在茶桌上谈着事情，茶桌上有几张泛黄的纸，清秀的毛笔字上，几个红章若隐若现，突然，舅公把茶杯摔碎，父亲不为所动，一脸沉郁呆坐着，舅婆抱起自己往屋外走去，当时被玩具转移了注意力，可是模糊的记忆在今天却清晰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呢？父亲和舅公究竟有怎样的故事，那次摔杯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舅公来家里，父亲在不久后意外地得病走了…现在舅公也走了，半梦半醒间，辛明在现实和过往中挣扎，心中有一股欲望在告诉自己，这些碎片在慢慢拼凑，拼凑成一件他即将要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