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难产,一尸两命。
两个因生了女儿,被刘老汉不待见,各种搓磨,一个冬日洗衣裳时掉河里淹死,一个月子没坐好,又要干重活,很快缠绵病榻而亡。
另外一个,则因三年没怀孕,被刘老汉大骂为不下蛋的母鸡,转手卖给了下等青楼。
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
长姐卖给他,是羊入虎口。
出嫁前一日,父母亲自下厨,给长姐做了一顿丰盛晚食,鸡鸭鱼肉齐全,还有桂花枣泥糕点,小弟伸手想吃,都被父母教训了一顿。
长姐素来最疼小弟,那一晚却对其哭闹视而不见,只将我们姐妹叫上桌,大快朵颐。
那一晚,长姐跟我们姐妹促膝长谈,让我们以后别犯傻,多为自己打算,别迁就小弟。
委屈了就打回去。
反正父母不敢真打死我们。
长姐出嫁后,重活压在了我身上。
每日累到不想说话,倒头就睡。
那一刻,我才知长姐曾用稚嫩肩膀,为我们姐妹撑起一方小天地。
起初,我有些担心她。
后来,渐渐不在想她。
因为太累了,累到懒得动脑。
邻家阿姐总是跟我结伴而行。
她比我长姐小。
以前,总跟长姐一块儿做活。
长姐出嫁后,变成了我。
她总说等嫁了人,一切都会好起来,总会鼓励我向前看,笑起来时,脸颊上两个酒窝格外迷人。
可她总是挨饿受冻,遭受父母斥骂,我每次都偷偷藏下部分食物,拿给邻家阿姐吃。
就这样,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
三年前,我跟邻家阿姐一起被卖进了风雅阁,农家女子,长相只能算清秀,只因我跟邻家阿姐初次接客,才吸引来了众多富商大贾。
那一晚,我誓死不从。
恩客恼羞成怒,刮花了我的脸。
事后,用两百两银子就揭过此事。
那一晚,邻居阿姐坦然受之,不仅毫发无损,神清气爽,还得了恩客赏赐,妈妈夸赞。
我不懂,更困惑。
为何从小告诉我要守身如玉的邻家阿姐这么轻易就放弃坚守?
我去找阿姐询问。
她像是听到世上最好听的笑话,眼中带泪,放声大笑,直到声嘶力竭,才冷笑道:
“这世道不公,苍天无眼!”
“凭啥女娃每日累死累活地干活,还要被卖,男娃反坐享其成?”
“凭啥男人一边要女子守身如玉,一边又拈花惹草,女子还要强颜欢笑?”
“屁的守身如玉!”
“屁的洁身自好!”
“屁的自尊自爱!”
那时候,邻家阿姐拉着我的手,郑重说道:“二丫,从今往后,我们要为自己而活,既然男人喜欢女人,我们就竭尽全力让他们喜欢,掏光其金银。”
“从今往后,不是男人睡我们,而是我们睡男人,是我们像那些男人一样三夫四君。”
“既然你不想接客,那我替你接。”
邻家阿姐疼惜我。
不仅不嫌弃我成了丑女,还求了管事妈妈,将我留在她身边,哪怕当个丫鬟也比丢在后院干杂活强。
从那以后,我改名春花。
春花秋月,四季常在。
邻家阿姐改名袭人,花香袭人。
那一年,袭人拼命接客。
除了小日子时闭门休息,其他时间根本没闲着,有时候,一晚上要见三位客人。
无论高矮胖瘦、老弱病残,只要钱给够,她来者不拒。
楼里姑娘说,袭人天生下贱。
每听一次,我都打她们一次。
哪怕鼻青脸肿,哪怕被叫做疯婆子,也要她们闭嘴。
在我心里,袭人比任何人都干净。
然而,麻绳专挑细里断,厄运专找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