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采薇和江靖宇一前一后走出民政服务中心，一时默然。

签完字各自领取了一个另一种颜色的红本本之后，过去八年婚姻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如黄粱一梦，在恍惚间渐渐淡入烟尘。

曾在午夜梦回时，让柯采薇悚然惊醒的强烈窒息感，也终于在某一刻得到了完全的释放，她有一瞬间似乎情绪都被抽空了，又有点怅然若失。仿佛一段漫长的旅程走到尽头，心里明明已经归心似箭，但想到沉重的行李箱里还有无数的零散琐碎，不知多久才能收拾归拢，便不由得放慢了最后的脚步。

江靖宇的神情也颇为奇异，看不出悲喜，眉宇间的川字纹仿佛更深了，嘴角微微地耷拉着。柯采薇忽然感觉这个男人已经老了，变得虚弱，甚至有点可怜，然而想到她对他从此再没有责任与义务，也无需再照顾他，心就不由自主地轻盈起来。

“最近芷言还好吗，我这个周五下午去接她放学。”虽然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插曲，但终究两人没有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基本还算体面分手，柯采薇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好，我明天又得出差，你到时跟妈打电话说一声。”江靖宇闷闷地应到。

“那个，芷言她，有没有……”虽然按照两人的约定，孩子还小，暂时都不向他们透露父母离婚的事情，但女儿芷言自幼聪慧懂事，柯采薇之前已找机会告诉她，自己因为换工作了，最近很忙，只有周末才能带她回外婆家，但很担心她是否已经察觉到异常。

江靖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跟爸妈打了招呼，让他们什么也别乱说。不过，听说芷言最近话挺少的，做完作业都自己拿平板学英语。毕竟，以前晚上都是你带着读绘本，现在奶奶那边睡觉，肯定管不了那么多。”

柯采薇暗暗皱眉，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江靖宇和从前一样根本不怎么管孩子，不过是甩手扔给爷爷奶奶，老人溺爱，必定很难对平板等电子产品的使用严格约束。她叹了口气，只能她自己多去看看女儿了，幸好她现在是睿博特公司的CFO，名义上的核心合伙人，除了出差的时候，时间还算自由，不受普通员工的打卡制度约束。

走到车库，两人均不再多言，随意挥挥手便各自驱车离去。

柯采薇直接回了龙兴苑，今天是请了假来办手续，之前和张晓明在北都十来天连续见投资人路演，身心极度疲惫，也不知道几家VC可能会有下文。她就请了几天假，准备先休息休息，反正，目前大部分琐碎账务有代账公司经办，招聘财务人员得这一轮融资到账以后才行，她手头并没有太多工作。

张晓明一回来就埋头鼓捣他那堆零件，抓着两个硬件工程师卯足了劲折腾。两人商议，等易千帆从S市回来之后再碰一碰，根据和北都那些投资人面谈后收获的商业情报，把BP（商业计划书）重新打磨一番，提高后续的成功几率。

一回家就撞见赵雅莉刚从小区附近健身俱乐部的游泳馆回来，穿一身紫色的瑜伽服，背着大大的有俱乐部logo的健身包，半干的长发漆黑如墨，披散如瀑，整个人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哟，不上班果然美容养颜，这气色都不一样了。”柯采薇打趣道。

“采薇，你今天不上班吧，走，中午请你吃顿大餐，庆祝你结束过去，开启新生活！下午跟我一起去上健身课，我的VIP年卡可以带一个人。”赵雅莉走过来，在她腰上戏谑地捏了一把，“好好锻炼下肌肉，防止过劳肥，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收获第二春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只要保养好，男朋友在高考！”

柯采薇收拾好证件等物，换了身休闲服，和赵雅莉各自瘫倒在沙发的一端，随口道：“我只想搞事业，你自己去收获第二春吧……不是上午才游了泳吗，怎么下午又要去上健身课？”

赵雅莉拉伸了一下长腿，指着冰箱的方向，道：“我那有日程表，每天按计划安排。”

柯采薇好奇地凑过去开放式厨房和餐厅交界的双开门冰箱侧面，那里用磁吸贴固定了一张彩印过塑的A4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