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小区是上世纪90年代建成的，还没有安装电梯，奔波了一下午的林源一行跟在小警察的后边深一脚浅一脚地爬着楼梯，到六楼的时候，小警察忽然停了下来，说道：“楼上就是案发地点了，祝几位领导工作顺利！”说完敬了个礼就飞也似地跑了下去。

“这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林源看着那早已消失在楼道口的声音微嘲道。

“快走快走，一天的话都不够你说的。”老泰一把拽起林源的胳膊就继续往上走。

701的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看见几人的装束后，敬了个礼，继续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老泰见状领着众人打开房门进入了屋内。一瞬间，宛如实质的血腥味道填满众人的鼻腔，林源喉头一酸感觉就要呕出来，花了大力气才把这股冲动压下去，再看另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平复了下躁动不安的情绪和胃之后，林源发现身前站着一个男人，球鞋，牛仔裤，夹克，N95口罩，一额头大汉，杂乱卷曲的头发，没等林源嫌弃他磕碜的打扮，对方已经先开口了：“各位终于来了。”没有埋怨，也不是摆架子，语气里只有平静，这份平静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起来，让林源觉得头皮发麻。

“Hive研究所副科长，泰明斗。”林源还挺少见到老泰和别人主动打招呼的。

“市武警总队，赵栋梁。”两人伸手相握。

“你好，赵队。”老泰又紧了紧手上的动作，又握了一次。

赵队轻“嗯”了一声转身就往里走，众人急忙跟上，来到客厅，林源发现这里可不冷清，除了沙发，茶几，电视柜和墙壁上到处都是的血迹，还有七八个武警拿着状似捕狗大队的拘束钳子正在努力压制着什么，被沙发挡着看不清楚。

“啪啪”赵队重重地拍了拍手，“专家来了啊，都让一让。”七八双眼睛霎时就都看了过来，林源便跟着老泰来到靠近阳台的这面，看见地上的东西后，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王秋菊。

那个报告里提到过的老人名字，从她扭曲变形的五官上哪还能看出一点和照片上相似的地方。双眼充血，眼球爆突，右边的脸颊上插着半只铅笔，鼻子整个塌陷，嘴大张着，一口碎牙齿配合着胡乱舞动的舌头疯狂摇摆，由于喉咙被夹子夹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周围的武警用复合材料制成的绳套控制着她的四肢，只剩下那颗头，以及上面本就花白又沾满了鲜血的头发在左右摆动，宛如一只四肢尽断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源又是一阵反胃，求助地看了一眼老泰，结果惊讶地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透过护目镜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办怎么办？”

“咳咳。”赵队那边很合时宜地咳了两声，林源心念一定，向还站在玄关口的两个队友招了招手，不过随即一想，让这两人看见这场面，那就真丢了研究所的脸了，便指了指胖子手上的装备箱，后者疑惑地歪了歪头，会意之后打开箱子，拿出了一套注射器材，然后交到了赵队的手里边，赵队也学他的样子歪了歪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把工具递给了林源。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的话，高低得给这胖子两个大逼兜，林源心里暗骂道，但是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拆开包装，熟练地去掉保护层，装好针头，看了一眼正紧紧套着老人左手地武警，拱了拱手，便蹲下去开始抽血，在针头扎进去地一瞬间，老人停止了挣扎，随即又开始了更剧烈的挣扎，见状，几位武警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帮助林源成功采集到了半管鲜血。

“哇，好烫。”眼镜儿接过针筒地时候惊叫了一声。

林源听闻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果然很烫，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起码有五十度，可是刚才从血管里抽出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老泰拍了一下眼镜儿地肩膀，示意他继续。

眼镜儿熟练的取出实现准备好的生物基培养皿，滴入两滴鲜血，开始调整显微镜准备做一个简易观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只听“吼”地一声咆哮，那声音的凄绝程度绝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林源连忙向着阳台望去，只见那老婆婆在数根拘束绳拘束夹的重压下，缓慢地抬起了膝盖，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仍能听到铁制的手柄发出绝望的颤抖声，周围的武警互望一眼，“一，二，三！”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林源也赶过去帮忙，按着其中一柄拘束绳，但饶是怎么用力，杆下的老婆婆仿佛练过千斤坠，不动分毫。

“嗬啊，嗬啊….”在这种被迫静止的微妙态势中，老婆婆的低吼更加急促了起来，紧接着，在戛然而止的停顿中，她的身体以一种碎片化的方式，整个爆裂开来，几乎沸腾的鲜血溅了周围的几人满身满脸，一瞬间几位武警都倒地开始呻吟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林源因为穿着特质的防护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伤害，但是下一秒，就听得“哧”，仿佛火星掉在了白纸上，高温瞬间就突破了脆弱的纤维网，当第一滴血液穿透了他的衣物，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林源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忍受的刺痛，但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作为一个病毒学家，他真正恐惧的是这个血液藏匿着的无情掠杀者，一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感染，就会变成这个老婆婆的样子，身体也像这样爆裂开来，林源开始崩溃，“不，不，不，救...救我！，不要！！！”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腐蚀掉了防护服，林源的身上早已面目全非，他变得越来越癫狂，仿佛是战争中被汽油弹击中的士兵，一边狂吼一边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发另一侧正在做检测的三人和门口的赵队由于距离够远并没有被波及，却还是被眼前地狱般的场景深深震慑了。看着早已毫无动静的战友们和疯狂的林源，赵队默默地打开了要上别着的手枪搭扣，却立刻被老泰按住了，“再等等，说不定还有救。”老泰此时的语气近乎于哀求了。

此时的林源已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却一片漆黑，满身滚烫，却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息正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钻，那是一种被侵蚀的感觉，是一种濒死之人逐渐体会到的僵硬，是一种伤口不断流血的苍白与无力。“呃。”仿佛是一瞬间被扼住了喉咙，林源的动作戛然而止，直挺挺倒在了满是血污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