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妙手回春”裁缝铺(1 / 2)维多利亚造反指南首页

在斯皮卡佛德市场的喧嚣与白教堂火车站的闹腾之中,藏着一排老旧的房子。从伦敦大火灾到富丽堂皇的乔治亚时代为止,整座伦敦都已经被烧制的红砖与修路开凿的石料建成的房子填满了。

而在百转千回的狭窄小路与肮脏巷道之间,所有看似无限平行的红砖小道,却实际上都围绕着斯皮卡佛德的露天市场与车站路口发散开来,形成一个当之无愧的辐射状花园。

而在这些鳞次栉比的三层排屋之中,安安静静地窝着许多窗户前装着铁栅栏的老商店,他们看上去就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百货商店与家庭律师事务所结合起来的变体,既严肃,又内敛,但实际怀揣着对横财的无比渴望与街角八卦的旺盛好奇。

至于那些看似紧绷而克制的外观之下,跳动着的莫不是欲念的不安与狂躁。

毫无疑问,没有亮起烛光,也没有连上电线,白教堂区的每一间橱窗背后都藏匿着一个不能让人知晓的恐怖故事。

而在那些为了掩盖贫穷而装出来的简朴,和为了掩饰渴望而刻意经营的倨傲之间,白教堂的商店里站着的,没有一位是善茬。

威尔逊与他的伙伴们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走进的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裁缝铺子。

这家铺子孤伶伶地开在一片工地的对面,仅有几块木板排列开来,权当一座墙。门口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行,所以马蹄和车轮在驶过时,都会溅起一排污泥。

擦鞋的童工就坐在不远处吹着口哨,看起来马路上的这片恶臭的淤泥,并不是自然形成的。但更讽刺的是,在裁缝铺不远的拐角处,顺着门左转,走到一个狭促的丁字路口。在铁路桥下的门拱里静静地放着一支铁桶。

一些没有衣服穿的穷孩子们围着铁桶取暖,这是他们唯一的取暖方式。

而距离这个铁桶五十步的倾坡上,便开着一家裁缝铺子。

“威尔逊,”比比杨大大咧咧地跟在两个人身后走进了这家铺子,“你要给我们每个人都做身衣裳么?”

“不。”威尔逊站在门内,眼睛望向几个无所事事,正在闲话家长里短的裁缝,“我们来看看铺子。”

“鲁斯凡知道你要投资伦敦的时装业么?”比比杨冒冒失失的俏皮话无疑戳中了裁缝的耳朵,几个人抛下了手中的茶杯,带着半是营业式的笑容,半是狐疑打量的神情迎了上来。

这种态度并不常出现在伦敦的裁缝脸上,至少是萨维尔街的裁缝脸上。

通常那里的人都是端着一副毫无表情的冷脸,冷静而又耐心地让只穿着条衬裤的客人杵在镜子前反复打量,让您把“宾至如归”四个字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欢迎!如果您是客人;倘若您是同行,那么请您楼上一叙。”开口的年轻裁缝挂着一副狡黠的笑容,两只眼睛不断地向威尔逊一行人身上扫落,“我们的铺子可是‘妙手回春’!1778年就开张了,比法国国王掉脑袋的时间还早了五年哩。”

“住嘴。”埃米尔瞪了一眼专门坏事儿的比比杨。

“我们来挑几件合身的衣服,先生,”威尔逊冷静地回答道。

对面的四个裁缝虽然脸上挂着营业式的笑容,但两前两后的站位,以及手上拿着的的铁尺和剪刀,莫不显示他们已经十分熟悉店内的械斗运动了。

“您端着剪子上来迎接客人,这是伦敦服装业的新行规吗?”

五大三粗的那个一脸憨憨的裁缝立刻将剪子藏在了身后。

“哦,您是附近公司的员工么?”一个顶着常见地中海发型的中年裁缝发问了,他那双手插兜的态度明显比其他几个裁缝神气多了,看上去就是这间塞满了毛呢与布料的裁缝王国的国主。

“啊,您一定就是这间店的老板了。”比比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起来,这次他走到了威尔逊身前,并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

“嗨,您瞧瞧这是什么事儿,我从弗洛伦萨来,到这个伟大国度的首都来讨一份生活,结果您猜猜您伟大帝国的同胞是怎么对我们说的?要我们自己准备一套工服,价钱自掏!见鬼,我发誓自己对伦敦一无所知!

你们这座伟大的世界都市,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这些外乡人像见习生一样跟在大律师的马车屁股后面,用一双腿跑着上班,所以我们这不就来光顾您的铺子了么?”

“是哪间公司?”裁缝回答道,“附近的公司都在我们这里定做制服,您只要报个名号就行,我们就给您翻簿子。”

埃米尔与威尔逊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比比杨则大声喊了出来:“我们从罗马的汤姆森弗伦奇银行来,去巴克莱银行!”

听到巴克莱银行的名号时,四个裁缝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最年轻的那位甚至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急急捂住自己的嘴巴掩饰。比比杨则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埃米尔的眼神变得有点儿凌厉,但威尔逊伸手拦住,并对他摇了摇头。

小队在外内讧,没有任何好处。

“您来登个记吧。”老板抛下了简单的一句话之后,便转身回去拿个老旧的本子出来,“我们不预售成衣,只接受订做,所以您留下名字和地址,做好之后,我安排人送过去。”

威尔逊接过了本子,将自己的大名和地址一笔一划地写在了订货区。老板接过了本子看了半晌,然后将这一页撕了下来,折进了自己的口袋。

比比杨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吹起了一支那不勒斯流行的曲子,调调在C小调和E小调之间利索地切换着。

店长的脸色则不是很好,他看了看不说话的威尔逊和埃米尔,又看了看张扬的比比杨,然后向身边的裁缝们做了个手势。

“您是尊贵的客人,不介意的话,我来亲自给您量尺寸!您请来二楼,啊不三楼,那里风景最好!大人可以看着轰鸣的火车,一边畅想着远大前程!”

年纪最轻的裁缝很懂分寸地前来邀请比比杨上来,另一个年长一点的裁缝回头把铺子的大门关上之后,又捧了一大堆布料的小样跟上楼去。

那个又高又壮的憨憨裁缝则一把拉走了埃米尔,他们要到房间矮半层的成衣间里挑成衣的样儿,成衣间还直通着后院儿。埃米尔几乎是被拉着手直接拽走的。

“现在就剩我们了,老板,”当“噔噔噔噔”地脚步消失在楼梯上后,威尔逊看着留下来的老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重新走回了盛放着半成品裤子的长桌前,摸出了卷尺,蜡笔和剪刀,对着布料的样子比比划划,“承蒙客套,您还没和我们谈价格呢。”

“对您这样的绅士,我们一般不提前议价,”老板在用蜡笔画出裤线的位置,房间里回荡着的只有“簌簌”的声音,“我相信您付得起做衣服的钱。先给您量个尺寸,期望您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