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章 尸香(1 / 2)维多利亚造反指南首页

“柯林斯还不能熟练地掌握诅咒,所以诅咒的底层逻辑应该很简单。”威尔逊打开了面前的匣子,眼前的绿色凝胶在室内光线的诱惑之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模样,“费琳达教授在人类学的课程里讲过。”

“喔?她可是这个领域的权威,”这个名字无疑唤醒了卡门女士关于舍监岁月的回忆,“万幸你好好听课了。”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增进知识的机会的,老师。”威尔逊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坐在了椅子上,开始了公式一般的演算。

“你在做什么,威尔逊?”卡门女士不安地瞥了一眼门,想看看门口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其实,这里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可以称得上可疑了,当门口再度出现动静的时候,就又是柯林斯的诅咒回来了。时间不定,时长不定,甚至于诅咒的类型都不特定。但谁都知道,当它撬开眼前这道门的锁眼的时候,一定会来带来最作呕的那类死亡。

这件屋子的每个人都不畏惧死亡,但是没有人想让自己死得令人作呕。

柯林斯对人心的拿捏还真是入木三分。

“我说,我们就不能找到什么方式来保护自己么?威尔逊,我不是想打断你的思考,但我们有没有考虑过采用一点儿其他的什么防护用具?”卡门女士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依靠气味与香水完成的防守战无疑给了她一些思索的余地。

“不,芥子气是无解的,老师,”威尔逊面无表情地抬了抬头,“在地下室的最后的时间里,院长和我为了打发时间,把里头的危险品盘道了个遍。”

“实际上,院长和我都不怎么确定柯林斯是怎么操作合成工序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能有效防护的用具。以前医生们穿的无非用蜡处理过的亚麻衬衣或棉线,带上充分加长带有滤嘴的鸟喙面具,往里头填满棉花,再装上两片玻璃当镜片,就认为自己防护得很安全了。这个方法简直就是笑话,连鼠疫杆菌都防不住。后来,衣服换成了硫熏制,结果除了让这些家伙看起来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死神以外,丝毫不起效果。在被吓死之前,亚巴顿一定是被笑死的。院长用一瓶雪莉酒打赌,看看从拉昂运来的一等品天然橡胶手套能不能防住这玩意儿,结果差点将自己的左手烧了个窟窿。谁想得到这玩意儿竟然把橡胶给融化了。

之前听斯拉夫那边的正教会传来的消息,他们的人好像合成了一种名叫六胺的高密度分子材料,但可惜没试验过效果。总之,除了设法制造出同样有毒的原料气体,让他们就地产生中和反应;或者请到风神,将这些灾难全部吹走外,我们是束手无策了。现在用沾了麝香醇的滤纸贴在门上,也是尽量利用芥子气的化合反应刺激滤纸变色,来判断它是不是已经站在门口了。但麝香的纯度太低了,成功概率实在不高。

现在之所以能保持安宁,单纯是因为我们骗过了驱动介子气的诅咒本身,这团玩意儿没有视觉也没有听觉,我想他追踪至此的理由,除了是被特定的气味或信息素引来的,就只有机械地重复诅咒发生的这个时间里的动作两个可能了。柯林斯不是诅咒大师,不可能设置那么多逻辑的防护墙和伪装项,所以能如果能解开诅咒,那么至少我们就不用应付时时刻刻来撬锁的芥子气团了。

但现在,老师您的香水就要用完了。”

卡门女士面无血色地听完了威尔逊的分析,他的话无疑给眼下的情况宣判了死刑。

“那她呢。”卡门指向了躺在里屋的玛格丽特。

“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她了,她会没事的。刚刚那趟工坊她不是白去的。”

“找到了什么好方法么?”卡门女士听出了威尔逊的弦外之音,于是急切地问道。

“对,方法很有效,但缺德,所以她很笃定我们做不到。”威尔逊又埋下了头去看他的笔记本。

“是什么?”

“杀人,精挑细选符合条件的年轻人,然后提取皮脂腺分泌出来的油脂,再通过油脂萃取法做成香水。”仅凭威尔逊的三言两语,卡门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邪术了。

香水的提取流程当然是多元的,经典如植物香料的蒸馏提取,早已撑起包括格拉斯和巴黎在内整个香水帝国的世界版图。玫瑰、蔷薇、兰花、郁金香与薰衣草排列组合而成的升级版除臭剂,正是新世界千家宫廷和万户富商的时尚新宠。但培育了大量鲜花的格拉斯仍然要应付来自太阳王路易十四以降巴黎与凡尔赛那无休无止的香水订单和巴黎达官贵人的蚁附,不得不与时俱进地将天然香料的来源从花朵和奥斯曼的香料市场,转向更为多元化的动物之中。

马赛和戛纳进港的货船,捎来了各地宫廷与富商的订单。更加馥郁、更加浓烈、更加动情的香水订单如古神的低语一般水涨船高。

人们总是惊艳于法兰西人在艺术与食物上惊人的创造与天赋,并将这一切都归结于玛丽安娜的优雅与苏菲玛索式的古灵精怪,但很少有人联想过,香水与凶杀之间的关系。巴黎人需要情绪,音乐带来情绪,美食带来情绪,艺术带来情绪,香水带来情趣。然而一切情绪与情趣的源头都是多巴胺的生产与消费。这个仅由人类的大脑中枢神经与肾上腺髓质分泌的精神传递物质,刺激着人类的满足、兴奋、爱、紧张、刺激与报复。人们或者通过爱,或者通过复仇来分泌大量的多巴胺,来实现自己的满足与陶醉。

因此在这人间浪漫的登峰造极之国,白玫瑰军、胡格诺派、投石党、雅各宾人、吉伦特派、保皇党人、狂热的革命与疯人之间的战争轮番上演。鲜花的芬芳气息已经不足以迎合路易十四以来法国人的鼻腔了。荷尔蒙,他们需要更多的荷尔蒙,需要更多的性、爱、复仇、死亡与血腥来让自己感动和陶醉。似乎人类艺术的巅峰除了神一般的平静之外,也有人类初窥神的无上权力时,所带来的欲望、震撼与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