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了一个梦境。
梦里,地球被毁灭了。
有许多人在我耳旁说话。有人说,假的,别怕。有人说,真的,别怕。
总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是叫我别怕。
但我还真怕。
虽然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但那份恐惧是真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地球,——我们全人类最美丽的家园,就那样被稻草人一口一口吃掉!
我知道这逻辑不通,稻草人怎么可能吃掉地球,但我就是恐惧。
我浑身发抖,上下牙打架,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像个废物。
是啊,我怎么忘了,从小,在大家的眼里,我不仅是个怪物,我还是个废物。
既然都是废物了,那胆小一点,懦弱一点,摆烂一点,很正常吧?
这么一想,我的恐惧竟然慢慢消散了。
我平静了下来。
我喘着气,独自欣赏着眼前巨幕电影一般的画面:在深邃幽暗的宇宙星空里,满嘴鲜血的稻草人正一口一口吃掉地球。
而我,仿佛是地球之外的某个神明。
哼,竟然有点爽。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传来一阵压痛,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我睁眼一看,还是那个病房,只是没了小人,也没了稻草人。隔壁病床上躺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那个光头大哥不知去哪儿了。王胖子和范雨背对着我并排坐在我的床沿边,我的小手指头刚好被王胖子硕大的屁股压着。
病房里挂着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早上十一点。
我脑中混乱一片,幻觉、梦境和真实世界里的一切纠缠在一起,使我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
我想起昏睡前稻草人捅穿范雨腰杆的场景,便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范雨身上。
范雨坐得笔直,腰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她身上的那件白色短袖还是她考上大学那年我带她去买的,我还记得花了88块,如今,她都快毕业了……
等她找到了工作,我得找个房子,搬去跟她一起住,这样我才放心,家里的老娘也才放心。
我把手指头从王胖子屁股底下抽出来,王胖子立刻扭头看着我说:“建哥,你醒了!”
“哥,你咋样?好点没有?还有没有幻觉?”范雨赶紧问道。
“我已经好了。你切找医生,我要出院。”
范雨愣愣地说:“出啥子院嘛!医生又没喊你出院!你不晓得你昨天晚上有好哈人!”
“哪儿哈人了?我又没有断手断脚,就是一点幻觉,现在已经莫得了,该出院就出现,紧在里面磨啥子嘛!多住一哈儿都是钱!”说着我翻身起床,穿鞋,收拾东西。
“先人板板!你就只晓得钱!——王胖子!你站的做啥子!快点劝哈我哥撒!”范雨一巴掌拍在王胖子的肩膀上。
“啊?那个,建哥,范雨说得对……”王胖子抠抠头皮说。
“胖子,你切帮我喊个护士来,把我手上哩留置针取了。”我打断王胖子的话。
“啊?取留置针?这个……好……”王胖子看看范雨又看看我,最终还是在我的淫威之下乖乖出去了。
“范雨,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你过来哥跟你说。”我在床边坐下,招手示意范雨过来。
范雨嘴巴撅得老高,手臂一叉,就不过来。
“雨儿嘞,你晓不晓得你本来就瘦得像根竹竿,你再把脸一拉一揪,看起来就更像竹竿了!你这样子你们学校哩男生敢不敢追你哟?”
“你不要跟我东扯西扯哩!你给我好好住院!不准提前出院!”范雨一屁股坐到床上说。
“住院可以,但要看有没有这个必要。我问你,我是不是吃了见手青中毒哩?”
“是啊。”
“那吃见手青中毒之后哩症状是啥子?”
“呃,不是见小人吗?”
“对了撒!见小人!我昨天已经见过了!”
“然后呢?”
“然后我现在已经好了撒!啥子稻草人,啥子绿精灵都看不见了!你看我精神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那我们还住在医院里面做啥子呢?”
“不得行,万一回切了你又看见小人咋个整?”
“那我们又来医院不就是了嘛!再说,你比我有文化,那个毒素在我体内肯定只会越来越少,我现在都莫得幻觉了,肯定就是好了撒!”
范雨咬着嘴巴不说话。
“雨儿,你听我说,你哥我打算今年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