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子我见过!”黄文炳道,“一家客栈名下不还有什么书局的么?年年都出好些画册,都是这般画法,我今年年初还买了些送给亲戚家弟弟妹妹哩。”
“正是哩,”那紫袍举子也点头,“别说孩童,大人买的便少了么?听说圣人和几位皇子、公主的都夸赞过,还请了他们进宫问话,真是龙恩浩荡!”
说着,他便习惯性的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面上满是向往和尊重。
前些年一家客栈两位掌柜的联名出了一套新奇画册,多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自不必多言,更难得还有许多绝大部分人没见过的海物!当时简直轰动整个大庆朝,好些京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打发人出来买呢!
后来就连宫里的贵人都知道了,十分稀奇,不过也有人说这是那两位掌柜的故弄玄虚,以此吹捧自己,还引发一阵热议。
百姓好奇,贵人们也好奇,圣人干脆下了一道旨意,叫两位掌柜的进宫说话。若是真的,这些个画册自然要长长久久办下去若是假的……
进宫?!对天下绝大多数人而言,那可真是顶了天的荣耀了,好些人嫉妒的眼睛都绿了,可那两位掌柜的竟十分坦然,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带着一车东西,神神秘秘的去了。
听说进宫当日,好些出嫁的贵女们都带着驸马、小王爷、小郡主的回去瞧热闹了,先前准备的大殿竟不大够使,后来不得不转移到更加空旷的室外,这才罢了。
然后……一家客栈再次名动天下!
据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那两位掌柜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儿,竟带了许多动物的……尸首去!
啊,用他们的话说,那叫标本,保存的十分完好。先还有人死撑着说是假的,硬是当场弄破了一个瞧,结果里头果然是筋肉骨骼一应俱全,这才无话可说。
经此一役,“一家书局”声名大噪,无数人都抢着去买画册,接连几个月供不应求。
从那之后,一家书局每个季度都会出几本画册,多是草木虫鱼,有时还有讲各地美食美景的,绝大部分都被百姓们买了去,给自己或孩子增长见识。
不过大约是因着两位掌柜的兼作者有了孩子的缘故,这两年也出了许多故事书,都画的十分生动有趣,外头的人总要非许多周折才能抢到……
稍后众人去各自房间里收拾妥当,这便拖着辘辘饥肠赶往餐厅。
从客房去餐厅的路上,他们还看见了每处一家客栈都会有的书屋:
好大片屋子,四面都是书架,上头密密麻麻摞着的都是书籍,又根据年代、科目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翻找起来十分容易。
屋子正中是一排排桌椅,此刻里头也有不少人埋头读书,互不干扰,很是安静。
最令人动容的是,读书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打扮富贵,有的衣着寒酸,可无论如何,他们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此时此刻,这些人的表情都十分宁静,叫人不自觉也跟着松了心神。
出了这门,只怕再也寻不到一处地方,能叫这么多身家背景等截然不同的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起了……
书屋是每处分店都有的,但唯独总店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名声也最盛,好几个人都是头一次来,见此处风范和气派果然不同别处,不由得啧啧称奇。
都是爱书之人,当下有些拔不动腿,便先弃了餐厅,拐到里头细看起来。
里头也有几个员工,见他们进来都是轻声问好,又给热茶。
“这样多的书!只叫人眼睛都花了。”孙招远家中亦有书房,可如今跟这里比起来,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他人都顾不上说话,只是激动万分。又有人竟意外发现基本外头苦寻不得的古书,欢喜的要疯了。
黄文炳惊叹道:“这样多,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外头人都看得么?”
“住店的人不要钱,”旁边的员工低声道,“外头若是有人来,每回看要二十文,不得外带。”
“才二十文?”众人不免惊呼出声。
这里头多少书啊!更有许多据说是郭先生、蓝家、褚家、贺家捐出来的古籍……手抄本,多少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莫说二十文,便是二十两,能得一见也值了!
“我们掌柜的本也不是为了挣钱,”那员工又道,面露红光挺胸抬头,十分与有荣焉,“如今每年也有不少善人帮忙捐书捐物哩。周围好些穷苦人家原本读不起书,只在这里做工抵账也就是了。”
孙招远等人听后面面相觑,越发感慨了。
他们也曾听到风声,说是好些穷苦书生索性也不再家读书,只跑来这一家客栈老店找份松快的活计,白日做工,夜里苦读。又因此处总有各地读书人慕名前来,竟也时常开起文会,热闹非常。
从开店至今,一家客栈本店住过的秀才、举人、进士数不胜数,最妙的是前年,竟还出过一位探花哩!
便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如今一家客栈的名声,只怕要与那几家书院齐头并进了!
几位举子当下交换了眼神,飞快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