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4章 第四十四章(1 / 2)小饭馆首页

百姓们热烈的反应明显取悦了黄大仙他面带微笑轻轻捋了几下胡须用桃木剑挑着那张符纸绕了个圈儿“诸位请看!”

现场众人都信以为真,觉得那纸上就是一只狐狸精,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细看?纷纷哎呦乱叫着闪避开去一时间你推倒了我,我踩到了他,乱作一团。

黄大仙却丝毫不受影响,衣袂翩翩的转了个圈儿,如同一朵轻盈的云颇有出尘之态。他过足了瘾头又眼花缭乱的掐了个诀,然后干脆利落的从筐里掏出来一个铜钵反手将符纸扣在下头。

那托儿又不失时机的喊道:“大仙您既然降服了它为何不即刻灭了这孽畜?”

本就提心吊胆的百姓们也跟着此起彼伏的喊,“是呀,是呀!求大仙发发神威别再叫它害人了!”

黄大仙一派高深的摆了摆手眼神悠远的唏嘘道:“这世上万事万物有因才有果狐妖虽可恶可为何会缠上你,也是有缘由的。才刚我问了它,你十年前可是救过一只狐狸?”

那托儿大吃一惊,再次跌坐下去,目瞪口呆,“大仙,您真是神了!”

众百姓哗然,议论之声嗡嗡作响,觉得这大仙果然有能耐,连十年前的事情都算得出来。

楼上诸锦就撇嘴,又玩笑道:“等会儿他该不会说这狐狸是来报恩的吧?”

话音刚落,就听黄大仙道:“那狐狸天生灵性,心存感激,千方百计循着你之后特来报恩!”

诸锦:“……”

展鸰&席桐&夏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齐齐笑出声,又对着诸锦拱手道:“诸大仙!”

说完,几个人都笑作一团。得亏着下头气氛热烈,不然他们笑的东倒西歪的,一准儿给人发现了。

笑完了之后,诸锦脸红红的说:“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的,这些说辞话本上早就讲烂了,我看这个黄大仙也没什么稀奇的,百姓们肯定不信!”

不等她说完,窗外便传来一片呼声,百姓们纷纷感慨,“真是了不得,果然狐狸也是有灵性的。可既然是报恩,该是好事,那为何这汉子又不好了呢?”

诸锦:“……”你们还真信啊?!

展鸰笑得不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艺术来源于,咳咳,话本之类的东西,本就是依托现实生活衍化出来的,下头的百姓多有信以为真者,看开就好。”

诸锦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怎么可能是真的!他们怎么可能信啊!动不动谁家小姐跟哪个书生私奔了,又是谁家小姐死而复生的……”

她这么年轻都早就不信鬼神之说了,下头分明有好些人的年纪数倍于她,怎么还这样糊涂!

就听旁边夏白幽幽道:“可小姐您之前不也一门心思的想当女侠么?”

头一次听说的席桐眉毛都扬起来了,表情戏谑,好像在说“呦,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远大的理想”。

展鸰噗嗤笑出声,诸锦的脸刷的一下子红透了,抬腿踩了夏白一脚,气鼓鼓道:“扣你两个月月钱!”

有你这么拆台的吗?

夏白眉头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道:“小姐,属下觉得您可能是忘了,如今属下并不是您的护卫了。”

言外之意,您没得扣了!

几人正闹着,下头黄大仙已经说到什么“人鬼殊途”之类的话。

“……人和妖也是一样的道理,人妖殊途,这狐妖本是好意,奈何却忘了这一条。再一个,它到底是个畜生,野性难驯,报恩之前也造了不少杀孽,功力见涨……如今我倒是能替你除了它,只是它到底是为了报恩来的,在仙君跟前是挂了号的,我须得打点一番。”

来了,来要钱了!

总算等到了,展鸰等人精神登时为之一振,也顾不上斗嘴了,都屏息凝神的望着下面。

那托儿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哪里有叫大仙您破费的道理?若大仙果然能保我一家平安,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说着,他就将腰间钱袋解了下来,将钱袋整个倒过来,哗啦啦倒出来几十个铜板,又面带愧色的道:“只是大仙,小的家境贫寒,也没什么积蓄,如今老母亲尚且卧病在床,实在没有更多了。若您不嫌弃,小的愿意在您身边当牛做马!”

旁边就有人点头,“唉,孝子啊孝子。”

黄大仙也不在意,笑着将铜板收下,道:“无妨,心诚则灵,不过是个意思罢了。你母亲也不必担忧,她本就是被狐妖所累,如今我替你们除了它,老人家自然马上就好了。看在你纯孝的份儿上,再与你一个符纸,家去烧了之后化在水里喝了,三日之内必好!”

那托儿就跪下砰砰磕头。

黄大仙又张牙舞爪的跳了一回,然后将铜钵翻开,左手从空中装模作样的抓了一把,往里一丢,铜钵中突然窜出一股火苗,那张符纸瞬间被烧成灰烬。

“仙火,仙火啊!”

那托儿又带头喊起来,百姓们也如梦方醒,跟着跪拜不已,如同大型邪/教现场。

展鹤何曾见过此等戏法?也转过头来看席桐,满脸兴奋的道:“火,狐狸没有了!”

席桐摸摸他的脑袋,顺便用手指搔搔肉嘟嘟的双下巴,淡淡道:“骗人的。”

展鹤歪着脑袋,一片茫然,不过还是选择相信他,又憋着嘴,气鼓鼓道:“骗人不好!”

席桐轻笑出声,给他剥了一颗核桃,“对,不该骗人的。骗子都该得到惩罚。”

展鹤吧唧吧唧嚼核桃,先吃一半,却把另一半递给展鸰,“姐姐吃。”

展鸰笑着接过去吃了,“谢谢鹤儿,真乖。”

席桐斜眼儿瞅她,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到底是有个亲疏远近。”

他虽然是爱屋及乌,可算来待这小东西也算至真至诚,现在回想起来,竟没有一回被主动投喂的。

展鸰失笑,也学着他刚才对待展鹤的动作飞快的摸了下他的脑袋,又伸出根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乖,姐姐给你剥。”

席桐冲她扬了扬眉毛,非但没恼,反而从眼底流露出点期盼来。

一边的夏白无意中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眼角直抽抽,满嘴的牙也跟着酸倒了。

我的个亲娘,青天白日的,这俩人真是……简直旁若无人!

他心中惊涛骇浪,然而展鸰和席桐这两位当事人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大大方方,没一点儿不好意思。

展鸰果然剥了几颗核桃,席桐跟怀里的展鹤两个大小男人都熟练地张开嘴接受投喂,十分满足,心情瞬间美丽极了。

夏白默默地别开脸:“……”老子就不该站在这儿!

正趴在窗口看热闹的诸锦有幸没看见这一幕,幸运的保住了狗眼,这会儿才回过头来,百思不得其解道:“说也奇怪,咱们在这上头看的清清楚楚,确实什么都没有,怎么自己突然就着了?”

的确诡异,但若说是仙法,诸锦是万万不信的。

“糊弄人的罢了。”展鸰笑道。

听她这么说,诸锦心中竟神奇的平静下来,也不深究,只是又问另一个问题,“黄大仙既然是来诓骗钱财的,为何那托儿只掏几十个铜板?难道不是多多益善么?”

“自然得先抛砖引玉,由浅及深才得长远。”夏白深深地吐了口气,强迫自己把刚才看到的刺激性场面从脑海中驱散。

他看着外头已然被推上神坛的黄大仙,皱眉道,“那些富贵人家自然是不差这几两银子的,多少不计较。可下头的百姓人数众多,集腋成裘,他也是舍不得放弃的。百姓手都大多不宽裕,若一上来就张口要几百个钱,你且瞧着吧,这群人早就吓跑了,如此一来,谁替他传名声?”

只要名声传出去,大家都深信不疑了,届时即便黄大仙略提提价,想来大家也不会反对。而且万一能吸引几头肥羊过来,说不得便开张顶半年呢!

外面黄大仙已经顺利开张,无数百姓将他的摊位堵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喊着,叫他帮自己瞧瞧。

展鸰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有哪儿不对劲,“怎么全都是算卦、看家宅和中邪的?依照常理,卖假药不也应该是大头么?可这都看过十来个去了,竟没有一个病人!”

她就怕有些病人家属一时犯糊涂,来讨要什么神药,这才一大早进城,想着能拦一个算一个,谁知瞧了半日竟一个也没有?如今老百姓们的思想觉悟已经这么高了吗?可不对啊,昨儿客栈里还来了狗子那一家呢。

诸锦笑道:“多亏你们提醒,昨儿我就同爹爹说了,他老人家今儿一早便召集了黄泉州商会里数名骨干,还有城中几名富户,例行勉励几句,又提了王丙的事儿,最后还一反常态的夸了几个报上来说要开粥铺、放粮的。爹爹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今儿却当众夸人,被夸的自然欢喜无限,而没被夸的,自然也被触动心肠……这里头难免也有几个开药铺的。”

不必她继续说,展鸰和席桐已然明白了。

诸清怀为人谨慎勤勉,又洁身自好,甚少掺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下头一干人等想讨好都找不到地方。如今他忽然罕见的表明态度,夸那几个人做得好,对这些人而言,便是一个难得的讯号!

常言道,投其所好!

既然诸大人喜欢他们施舍,那他们就做!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展鸰恍然大悟,“难怪今儿城中好些个开粥铺的,药铺门前也人山人海的,我正觉得奇怪,原来是这个缘故。”

比起外头来的大仙,百姓们内心深处自然是更认同正经药铺的,以往买不起也就算了,可今儿人家却义诊,一个大子儿也不要的。有病的自然是要去瞧病,就算没病的,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大部分百姓也一定要去凑个热闹……

“正是,”诸锦正色道,“爹爹说了,人赃并获要得,可他身为一方父母,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给人害了性命去。其余的被骗些钱财也就罢了,银钱没了还能挣,可命就一条……”

展鸰和席桐齐齐点头,由衷感慨道:“令尊真乃大才。”

其实在很多统治者眼中,或许底层百姓的三两条贱/命根本是无足轻重的,若能借此为自己的政绩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谁在乎你的死活?但诸清怀没有。

真正有才华的人并不仅仅是文章做的好,更难得的还是这样真正关爱百姓的仁义之心,不然任凭你满腹经纶也不能说有才华。

席桐眉头微皱,“只是这么一来,恐打草惊蛇。”

突然出来这么多义诊赠药的,黄大仙会不会有所察觉,然后按兵不动,叫他们的打算都落了空?

“那倒不会,”夏白道,“不光黄泉州,各地皆是如此,逢年过节富户施恩者不在少数。且城内刚拿了贪官,百姓欢喜,商人重名利,借机宣扬名声也在情理之中,即便那黄大仙着人去问,也对的上。”

诸清怀敢这么做,自然是早就算到了。

展鸰又感慨了一回,玩笑道:“黄泉州人口不少,他们义诊施药只怕开支不小,倒也不容易。”

“姐姐莫说这话,”谁知一直嘻嘻哈哈的诸锦却突然冷笑起来,“那些人早该放放血了。早年王丙在时,他们没少为虎作伥,每年孝敬上去的少说也有万两之多。王丙得了银子,又勾结本地官员,替他们遮掩。还有卖假药坑害人命的呢!如今却都装的没事儿人似的,见爹爹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倒是老实了起来。可光是爹爹上任来翻看的旧卷宗就有颇多可疑之处,如今先叫他们放松警惕,少不得一并算账!”

原来如此!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不由得对诸清怀更多一层钦佩。

当官的脑子跟他们这些执行者的可能真不是一个构造,走一步看十步,若不是今儿无意中听诸锦透露出来,谁能想到貌似简单的抓捕王丙一事竟会牵扯到如此多的方方面面?

先借一家客栈的小闹扣了王雄,又借由王雄的过错停了王丙的职,之后借着还他清白深入调查,结果自然是越查越深,越查越黑,王丙彻底凉了。证据确凿之后难免又牵出其他官员,而诸清怀此刻先发制人,先上了证据又上了折子,并由亲近官员帮忙造势……叫想拦的人拦都拦不住!

如今又借由王丙一事叫黄泉州内外一众商户人心惶惶,先借着他们打黄大仙一党,等那些同党放松警惕,自然露出马脚,届时再一网打尽……

当真应了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拔出萝卜带出泥,若非诸清怀蛰伏多年按兵不动,只怕也没有如今的成效吧。

不容易,实在是不容易。

正想着,外头有人敲门,夏白去看了看,不多时便回来了,又抱进来一包白纸、炭条,对展鸰和席桐抱拳,“大人已派人查明黄大仙一行人的来处,能否劳烦二位将黄大仙及其党羽的画像画几幅,外头有衙役等候,即刻将画像贴往其他几处州镇,若有其他苦主也一并办了。”

瞧着黄大仙这业务熟练的样儿,必然不是头一回了。这回诸清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他离开,再辗转旁的地方继续害人。

只是有诸清怀在一日,就不可能让黄大仙害了人命,而依照律法,若只是诈骗钱财的,不过略打几板子、关两年也就完了,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斩草要除根,”展鸰点头,“诸大人想的甚是周道。”

像这种江湖骗子,想坑害人命太容易不过,只要找,总能找出几起来。即便没有,苦主多了,罪过深了,判的刑罚也越重,或是牢底坐穿,或是流放千里生不如死。而若是到了一定程度,即便没有造成伤亡,可为了平息民愤,当地官员也是可以适当加重刑罚的,比如说:斩立决!

展鸰和席桐当即埋头对着下面的黄大仙做人像速写,两人一边画一边飞快的交谈几句,顺带着把那几个有高度嫌疑的托儿也一并画了。

展鹤是头一次见他们作画,很是感兴趣的样子,眼巴巴的看了会儿,又扯扯夏白的衣角,“夏哥哥,鹤儿也想画画。”

小孩子总是喜欢模仿,大人做什么,他们也要跟着做什么。

夏白笑了下,将他提到椅子上坐好,又帮他抽了几张白纸,先把炭条用布裹好了才递给他,“哝,画吧。”

展鹤欢欢喜喜的道了谢,也有模有样的划拉开了。

只有头部和上半身的速写画起来不难,且正对着“模特”,根本不必思考,两人又都是熟练工,当下越画越快,不过几个时辰就已有了一摞。

夏白将画像交给外头的衙役,又格外嘱咐了别走漏风声,这才回来继续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