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以前他用惯了的物事,以及蓝源给的一些上好笔墨纸砚,也都带着。
此番回去还多了个人:展鹤的乳母。等过阵子,听说他的老师也会过来,生活和学业都有人照应,展鸰也觉得放心了。
席桐和诸锦在前头骑马,展鸰抱着展鹤与乳母一起坐车。
小孩儿本来在席桐怀里睡得死死的,结果展鸰刚一靠近便忽的起来了,迷迷瞪瞪的冲她伸胳膊,“姐姐,不走!”
展鸰无奈的冲席桐使了个眼神,转头跟乳母一起坐车去了。
乳母手里还拿着她的外袍,有些不好意思,“展姑娘,您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洗呢。”
自昨日被送走之后,展鹤就将她的外袍当成最后一点念想,又如同绝望中的人抓住唯一能抓住的一根蛛丝,死活抱着不撒手,谁碰一下都不成,如今十多个时辰过去,厚实的外袍都被小家伙的眼泪泡的湿漉漉,可不得洗?
展鸰叹了口气,又屈起手指去刮展鹤的鼻子,“羞羞。”
能跟姐姐回家了,展鹤瞬间神采飞扬,捂着脸儿傻笑,也跟着说“羞羞”,逗得展鸰和乳母都跟着笑起来。
姐弟俩你羞羞我羞羞的闹了半天,额头上都隐约出了汗,这才慢慢停下,又喝温开水。
展鸰又对乳母道:“我们那地方比不得知州大人的后院,倒是委屈您了。”
若非她带着展鹤回来,乳母自然是要跟着蓝源夫妇上任去。那样的人家但凡请了人,轻易不会打发了,何况是照顾过儿子的有功之臣,自然更加体面。所以乳母本可以在蓝家颐养天年,如今却要跟着他们在城外荒野生活了,想来生活质量下降的不是一星半点。
乳母连称不敢,很有些惶恐的道:“当不起您这话!我本就是少爷的乳母,如今能继续服侍,已是菩萨庇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是个本分厚道人,本就觉得这几个月的月钱烧手。且给人白养着听着体面轻松,却不是好过的。
眼下倒还好,可时候久了,或是自己老了,少爷也没个影儿,她指望谁去?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太太在不在还不定呢,不过前头三四年的情分,且那么些年过去,倒时早就磨没了!谁还管她死活。
跟着少爷吧,一来真有感情,二来也能奔个前程,她也有男人和孩子呢!且瞧这展姑娘一行人都十分好相处,想来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挺好的。
来的时候忧心忡忡,回去就轻松了,好似溺水的人终于被救上岸,什么压力都瞬间消散,只剩下头顶的蔚蓝天空和无暇白云,美的惊心动魄。
展鹤那小东西也有心欣赏风景了,抱着展鸰的脖子一个劲儿笑,走到半路上还眼尖的指着外头路边喊道:“兔子,兔子!”
展鸰和乳母就笑,“亏你还有这精神,才刚是谁犯困了?”
展鹤只是嘿嘿傻乐,坚决不提方才的事,又眼巴巴的道:“兔子。”
乳母瞧了瞧展鸰,满脸的慈爱,又对展鸰道:“想是孩子心性儿,也喜欢养个活物解闷儿呢。”
解闷儿?展鸰就笑的意味深长,“您老可别多想。”
她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寻常路!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展鹤满是向往的道:“兔子,烤肉肉!”
乳母的笑就僵在脸上:“……”
展鸰搂着小孩儿哈哈大笑,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傻小子,那个太瘦了,得过些日子。过些日子它们养肥了,姐姐亲自给你抓,皮毛做帽子、袄子、褥子,肉咱们可以烤着吃、炒着吃,还能卤着吃。冷吃兔吃过吗?可好吃了!”
这会儿的野物都刚猫完冬,食物匮乏和严寒导致它们自身的脂肪都消耗的差不多了,瘦得很,根本不好吃。
展鹤听得只流口水,拼命点头,“吃!养肥吃!”
外头诸锦听见了,也笑着打马过来凑趣儿,“好姐姐,那什么冷吃兔的,听着就馋人,倒时可别落下我!”
展鸰掀了帘子冲她笑,难得调皮,“偏不叫你!”
诸锦笑的得意非常,十分嚣张,“我不管,不叫我我就天天来,总有一日能撞上,到时候不光吃,还要打包带走了家去,哈哈哈!”
说完,越发的神采飞扬了。
旁边的席桐默默瞅了她一眼,眼神十足轻蔑。还打包带走?问过我了么?哼!
看着这几位大小贵人说笑,乳母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最后干脆默默低头做起针线。
老天爷,这些人大姑娘、小少爷的都怎么了?
如今谁家的少爷小姐的不都一个劲儿的文雅,谈些个风花雪月,说些个诗情画意的,怎么到了这儿,就硬生生的成了吃?
算了,她就是个乳母,以后只闷声照顾少爷起居就是了。
眼下……做针线,做针线就挺好!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