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卷过星辰山,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人心里发凉。
风从支起的窗户吹进去,带动纱帘,宛如一位舞女,跳着柔美的舞蹈。
万俟颂玄推开门,走进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便朝床榻上的女子望去。
她还在熟睡,呼吸浅浅,看起来安宁又温暖。
他坐在她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底流露出深情和温柔。
他轻声唤着:“乐之……乐之?”
她没有醒过来,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乐之?”他忧心的轻唤。
乐之睫毛颤了颤,听到有人在唤她,这才悠悠转醒。
“主人?”
“来,我扶你。”万俟颂玄将她扶坐起来。
后又起身去将桌子上的药端来,手拿着勺子舀起药,放置嘴边轻轻吹了吹,才喂到她嘴边。
“来,把药喝了。”
乐之迟疑一会儿,这才张口喝了下去。
万俟颂玄见她心不在焉,有点不愿意喝,“怎么了?”
“我……没什么,就是药有点苦,这要喝多久啊?”乐之有些难以忍受那种味道,皱着小脸问。
他把药放在旁的桌子上,等药稍凉些,再让她喝。
“这才几天呐?再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受那么重的伤,至少也得养个三年五载的。”
他温柔的语气令乐之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低垂着脑袋没再说话。
居然要喝三五年?!
“乖,先把药喝完,然后好好休息,过几日就是大婚的日子,还有好多事我还没有处理完,而且院子里种的白芍药也该去打理打理了,日后花开了带你去看看。”万俟颂玄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离开。
他刚走,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便偷偷睁开。
她看向桌子上的药碗,有点无语。
“这药真的是比吃黄连还苦。”乐之撇撇嘴,将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便躺下休息,这些日子天天醒来就是喝药,喝完就是睡。
感觉自己都是废人了。
“小狐狸?”一道声音响起。
乐之起身望向夫诸,“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夫诸笑眯眯的走过来。
“送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
夫诸从怀里掏出一个袋,递给她。
乐之过,打开一看,眼睛瞪大,心中一喜,“布霖果?”
“还有这个。”夫诸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袋,递给她。
乐之接住,打开来一看,惊喜的叫起来,“荷叶鸡?”
“嘘,你声音小点,莫要叫你主人听见了。”他赶紧制止她,生怕万俟颂玄突然回来。
“不好意思,有点太高兴了。”
她将东西收起来,“这个时节怎么会有布霖果?”
“这个呀,老朽又去讨了个催熟露,不过还是要少吃一点,你身子还未好。”说到这个,他不由的叹气,“你主人也把你管得紧,这不吃那不能喝的,如今你一日三餐寡淡无味,可遭罪了。”
“倒是不至于一日三餐,只是……每次醒来都只能撑两个时辰,其余都是在睡觉,而且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乐之有些郁闷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你……知道了?”夫诸听到她这样说,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不用骗我,那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体内只有气若游丝的残魂,本应该消散于天地间,是主人用聚魂草和他的心头血熬制的药,才吊着我活到了现在。”乐之说到这里,神情黯然,“我应该早就死了的。”
“小狐狸,你不要这般想,你不知道那日子潇瞧见你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抱着你哭得不成样子,像是要将那山都哭垮,把鹰都熬死一般,怎么劝都不听。好在他赠与你的那串相思引,上面残留了你一丝魂魄,玄枵天神便破例将其魂魄引入你的体内。”
夫诸叹了口气,说到这里,心有戚戚焉,“所以怎么说,你都要好好活着,否则留他一人在世间该要如何活呢?”
“可心头血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不应该为了我,放弃归神位,这样我又何尝不是愧疚。”乐之垂眸。
她知道他对她好,但却没想过他为她做得这么多。
“乐之,老朽看得出来,子潇很爱你,也很在乎你。所以为了你自己,也当是为了他,好好活着。”夫诸劝道。
乐之闻言,沉默下来。
她又何尝不想陪在他的身边,永远不分开呢?
“不可!”一道声音传来,二人循声望去,是鹑火来此。
“鹑火天神。”
夫诸与乐之齐齐行礼。
“在吾这儿没这些规矩。”他说,然后望着她说:“这次吾来,是想与汝说一个事。”
“何事?”
“想必汝也察觉到,自己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是你体内已经在慢慢排斥那一缕残魂了,用再多的聚魂草也聚不起。”鹑火天神缓缓说道。
“而且聚魂草可以找到多的,那阿纪的心头血可以一直放吗?他连自己都是凡人之躯,又有神忆和神力,如今为了汝又放心头血,不愿与吾等回天外天,长期这样下去,汝活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长时间遭了天雷劫,由天地灵气所形成的元神,离体太久,定会消散于天地间,而他体内的魂魄也会受到天道惩罚,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天道也会因此,放弃他这位天神,经万年后,也会有下一位星纪天神诞生,只是这人终不会是现在的阿纪。”
乐之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凛。
“这……就是天道为何不准天神动情的原因?”夫诸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子潇还是天神之时,因为一时心软救了幼时便弑父的霄阳,并教授他灵犀天算,违背天道,所以……才会被打入凡间历劫?”
鹑火点点头,“不错,身为天神,吾等的情只能是苍生情,不能有一点多余的私情。”
“啊!”夫诸惊讶出声。
“那是不是……玄枵天神他插手子潇他们这事,该不会……”
“嗯,枵已经被天道禁足万年,不得万不得已,是不能踏出天外天一步的,而且还要受冰刑。”
夫诸闻言,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还只是……无情啊!
“方才来时,便见阿纪昏倒在院内。”鹑火继续说。
“昏倒了?!”乐之心里一慌。
他点点头,“不过放心,吾已经将他扶到房内床榻上,并看了下他的伤势,只是失血过多,气血亏空,并无其他大碍。”
闻言,乐之这才松了口气。
“此次来,吾等商量过,就算要受到天道的惩罚也好,都要将阿纪带回去,所以……来问问汝。”鹑火说完,望着她。
乐之低垂着眼帘,轻轻咬唇,过了许久才说:“要我如何做?”
“汝体内残留的神力还可以催动虚无法器,聚天地灵气为他重聚元神,只是……汝在世的一日,他便不会……”
夫诸一听,立刻急了,“哎!不是,你们好歹还是天神吧?当初救小狐狸的也是你们,现在又要她去死,怎么?给了子潇希望,又想亲手掐灭啊?!还是……神么?”
说到最后一句时,鹑火一记眼神递过去,吓得他立刻声音都软了下去。
“老朽只是觉着,你们不能给子潇一个甜枣一个巴掌呀,多不厚道。”
“小狐狸,很感谢汝为苍生做出的大义之举,可……吾等也是没了法子,只能来求于汝,自然几日后汝的婚宴,吾等并不会反对,因为与汝成婚的只是凡人万俟颂玄而已,不是天神星纪,待归神之后,凡尘记忆便会收走,他不会记得汝的。”
乐之闻言,心里一阵苦涩。
“老朽……老朽……忍不了了!”夫诸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头发,“你是天神不错,说了这么不就是想逼她去死!说的好听为了救小狐狸,才受的什么狗屁刑法,还不是因为她体内是神力可以催动虚无法器重聚天地灵气!简直就是伪君子!”
“尔竟敢跟吾如此说话!”鹑火大怒,拂袖站起,指着夫诸的鼻尖,“是不是想被打成猪头!有本事就去外面单挑!”
“哎……”乐之想插嘴,奈何不行。
“去就去!”夫诸也是一肚子怒气。
话落,二人怒气冲冲的飞出门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乐之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神色茫然。
侧头望向碗里的暗红色的药渣,眼眶微湿。
或许……这就是她的归宿。
……
*
五日后
万俟颂玄从凡间集市上买了几匹红布,九霄云梦的师兄弟们也纷纷来此帮忙布置。
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昏迷中的乐之虚虚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睁开朦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