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鲜光艳景,是北平城的黄昏。
西装后拖着长长的辫子,穿校服的女学生和放开脚的贵妇擦肩而过,街边餐馆,穿长袍马褂的人举起刀叉,汗流浃背的黄包车夫身边驶过汽车,丝绸的旗袍配新烫的头发,穿洋装的阔太太行色匆匆,被剪了辫子的乞丐伸长脖子,香水味都没闻清楚。
您顺胡同过去,是迎春班戏班子,墙上贴着戏单子,演员的名有站着的,有坐着的。
迎春班后台多少有些紧张,因为临时通知有个初到任的司令来听戏,能感觉出这个叫万里的司令没嘛可看的,不然不至于临到头才通知,大家慌慌张张啥也不曾打听着,只知道是天津调来的,是前任总理万青好家的孩子。
也是稀罕,本人咋样还不知道呢,只知道人家爹了。万青好那是德国留学回来的,说起来,人家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咱老百姓哪敢想?
既然是这样的人物,想必他儿子也是如此。
“不过,这万青好年纪可不太大呢,他儿子能几何就当了司令了。”几个群演叨咕着。
这种事罗雁飞可不清楚,但也懒得清楚,他描好了眉开始穿戴行头。
谢天谢地这司令姓万不姓陈,不然这铡美案临时又要改。你说说有介样儿的吗,好歹人家是个司令,到脑瓜头了才通知,要是临时出啥事,有谁担得起责吗?
“雁飞,你好了吗?″一个师兄随口问。“好了。”
“其实真该让二师兄上才是。”一个学徒在和人说呢。“一诺。″赵枝云道。李一诺还是不服:“分明二师兄最好。”“这是马师妹的意思。若临时换了,绮烟下一场不便,况且,″赵枝云套上附马戏服,“雁飞也有不少戏迷的。”
李一诺憋了半天没好意思说“那不都是来看他笑话的吗?”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罗雁飞已经领了冬妹春哥上场了。李一诺满口嘟囔着收拾后台,尤媚一边忙活一边道:“你也就够了,罗师兄怎么也是给戏班子招来那么多人。”
“看够热闹了就算了,你没见最近特意看他的少了?真正听他唱的还有几个?”
“他才登台多久,这还少吗?”尤媚说,“你跟他置气有什么用处。”
“半个月前有人叫陪酒,他都去了,迎春班脸上有什么光,一群当兵的,全是大老爷们儿,好听吗?”李一诺道。
“他是个落魄少爷,怎么至于呢?″尤媚转头看看,″别嚼舌根子了。″
戏开演好一阵了,万里才回过神来,嘴里叼的烟有一节灰掉了下来,连忙掸掉。
“陈仰。″万里眼神在台上定住,声音都有点发颤。“少帅。“陈仰是万里的近卫队长副官,他凑了上来。″
“那个!那个唱陈世美的是谁?”万里眼都亮了,“好帅!”
“是个角儿。”陈仰刚才听戏迷们嚷半天了,“叫赵枝云。″
“听这唱腔也该是个角儿!太帅了,我是公主我也喜欢啊!″万里捂脸。
我今天到底接待了个什么玩意儿…叶坤目光放空,怀疑人生。
是的,让他接待司令,是个好差事,本来确实如此,可谁想到这司令会是个女的呢。
才二十三!一个女人不嫁人生孩子,这样还成体统吗?!
万里把烟掐灭,重新把目光投到台上,激动的手有点发颤,叶坤重新打量了一遍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