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明家的饭，一向是一家三口五天五天的轮流着做。今天是王青山当值，他吃了早饭，洗碗刷锅全部完成以后，回到自己的屋里，刚躺下闭着眼睛哼歌。

王有禄忽然来了，打扮的跟新郎官一样。他脱了鞋上了炕自己拿了个枕头，也躺下：“我在你这里躲上半天，晚上回去。”

“躲什么躲，你家里又没老虎。”

“二姨给我说了个媒，让我去李子沟相亲。刚才我娘看着我走远了，我又绕到你这儿来。”王有禄闭上眼睛：“今天好好睡一觉。”

王有禄说的二姨，就是把王金来和山丹说散的刘红线。这个女人是王有禄母亲刘红叶家族里的二姐。

王青山坐起来问道：“你们是亲戚，不至于给你说媒也说散，为何不去？”

“什么亲戚，和外人一样，我娘托她说个媒......二姨的原话是：好姑娘不多，不嫌不好的话给你家说一个......我娘傻呀，偏偏就信她的鬼话，逼着我去相亲。”王有禄翻了一下身又闭上眼：“这两天我娘唠叨的没完，连觉都睡不好。”

王青山笑了笑出的门来，捡了一根柴，隔着自家的院墙跟前扔到王金来门上。

王金来出来问：“又有啥事呢？”

“把你爹出门背过的那个羊毛褡裢拿过来。”

“那褡裢我爹都不愿背了，你要它干嘛？”

“有用，拿过来。”

王青山回来，拿出自己下地穿的补丁衣服，还有一双旧鞋叫王有禄：“起来，穿上我的破衣服去李子沟相亲。你也去敷衍一下戏弄一回，硬气点，那刘红线上一次说散了金来哥的心上人，我心里至今还窝着火呢。”

“去就去。”浓眉大眼的王有禄，在众弟兄中长得最高，他换了衣服照了一下镜子觉得挺好。

王金来拿来羊毛褡裢，给王有禄搭在肩上问：“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就是咱前峰山最亮眼的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扮成叫花子也不逊色。”王青山把王有禄去李子沟相亲的事告诉了王金来。

王金来问：“这样合适吗？”

王青山道：“合适，这一回听我的。”

王有禄穿着王青山的鞋有点小，走了一会顶的脚疼。他踩扁了鞋的后跟，趿拉着来到李子沟。

敌人窝的媒刘红线不愿说，她故意约了好吃懒做的李果儿，提前打了招呼：“婶有一个面子上过不去的亲戚托我说媒，是个坏小子。你一会到我家来敷衍一下。”

李果儿出了门，叫了两个同龄的姐妹一起去看热闹。

刘红线回去，坐到自家大门外等着。

王有禄趿拉着鞋远远的叫了一声：“二姨。”

“来了。”刘红线看了一眼心想，这小子装穷，看来也是敷衍的。

李果儿和姐妹们同时来到，刘红线指了指王有禄说道：“果儿，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看怎么样？”

李果儿看了一眼，相亲还破破烂烂的穿着补丁衣服，肯定是穷鬼。她再看第二眼时，绕着王有禄转了一圈笑话道：“前峰山出状元了，看这行头大富大贵的，我高攀不起。”

王有禄瞅着李果儿也转了一圈，他看了一眼又一眼，这姑娘又圆又润又丰又满，胳膊粗的像柱子，腿像柱子它爹，腰像柱子它爷爷，眼睛嵌到肉里，怎么看都像是猪八戒家的女儿。

他看了一会李果儿，眼睛转移到刘红线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亏我还叫你一声二姨，你就给我介绍这样的，好意思吗？

刘红线眯着眼睛与王有禄对了一眼，心里暗道：我不认亲戚，就给你介绍这样的，看不上拉倒。

李果儿泼辣的像炮筒，她个子小，踮起脚尖在王有禄肩上拍了一下：“哎，敌人窝里的，看你这样子也保护不了自家的女人，是不是娶回家留着，将来要给日本人当做贺礼？”

王有禄瞪了一眼，没说话。

李果儿又问：“哎，敌人窝的.....”

刘红线有点看不下去了，叫了一声：“果儿，过分了......”

王有禄听得脑门上窜了火，他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敌人窝三字，于是反驳道：“别敌人窝敌人窝的，前峰山的汉子个个是七尺男儿，就像那山一样顶天立地！怎就护不了自家的女人了？”

跟李果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叫赵梅子的姑娘，她拽了一下果儿的胳膊：“果儿姐，这后生你嫁不嫁？”

“不嫁！”李果儿看人看的是衣裳，她白了一眼：“穷得跟叫花子一样，打死我也不会跟这种人去要饭。”

“你不嫁我嫁。”赵梅子盯着王有禄，看了一会大声说道：“前峰山的后生，你相我吧。看我行不行，如果行的话我今日便跟了你去。”

王有禄听得吓了一跳，觉得李子沟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野蛮。他心想，对这种人不能以礼相待，我得说几句：“姑娘是野人吗？你是不是太出众了，大大咧咧的女子我见过，像你这样没边的还是头回见。这世道还没变呢，林子也不大，怎就什么鸟都有？说这样的话一点也不脸红，不知道这世上有羞耻二字吗？”

王有禄说完看了刘红线一眼，冷笑了一声，招呼也没打，趿拉着鞋转身就走。

“赵梅子你疯了吧。”李果儿指着王有禄的后背说道：“你看看，一个穷叫花子也有拒绝的份，那来的傲气？”

赵梅子不等闲，她不理会李果儿，追上了王有禄喊到：“等等，说了我的坏话不能走......”

王有禄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眼追过来的赵梅子，齐肩的小辫子眉目倒是清秀，补丁上加着补丁的衣裳显得很寒酸。但他看不惯这种行为，于是冷笑着问道：“我吃素，吃素你懂吗？”

“吃素也得娶妻啊，你又不是和尚。”赵梅子走到前面张开双臂，挡住了王有禄的去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不能说我坏话。我爹娘死的早，留下我和弟弟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去年我爷爷奶奶相继病死，现在我们又跟叔叔婶婶过。我叔有病身体不好，养活不了一大家子。所以我想把自己早点嫁出去，你不愿拉倒，就是不能说我的坏话，不能说！”

赵梅子把该说的话说完，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揪住王有禄褂子上的一块补丁说道：“像你这样破破烂烂的后生多得跟牛毛一样，我另找一个便是！”

赵梅子哼了又哼，往回走时回过头来，又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

王有禄听罢知道自己亏了理，给梅子道了个歉：“姑娘慢走，不知道你的情况，错怪了姑娘对不住了，别往心里去。”

赵梅子听了停下脚步，想了片刻之后又返过来低声问道：“你，你能不能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