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2)江水弯弯首页

复生洲柴场外围共有三处看场的柴棚子。北面的棚子对着十八汊江水,东南面的棚子对着富康圩。王老头和丰铭义住在西南面的一处棚子,隔江对面就是江心洲。每棚两个人,平时各管一片,哪里需要应急时其他两处就赶过去帮忙,颇有铁三角军队守备的意思。其实,周边的人都还守规矩,一年也难碰到一两次偷柴的,除了春季严防打笋子和驱牛赶猪,看场的也就是个钟馗门神罢了。最该防备的就是牛,无论是看牛伢故意还是无意,只要牛进了芦柴场,那就是大象进了玉米地,横冲直撞,连吃带踩一大片。丰铭义就遇到过几回,有次还与几个十几岁的看牛伢打了起来。当然,他打输了,要不是钱大海帮他,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王老兵棍事后问起这事,还笑话丰铭义说:

“丰家娃儿从小学文习武,啷个被几个娃儿打输了噻?”

“我纽学打架,怕”

钱大海比丰铭义还小一岁,已经跟着他老子老钱在码头上做搬运工了,那天是偷跑到复生洲摸鸟蛋打牙祭,恰好就救了丰铭义一把。钱大海是茅屋街出了名的“野”伢,但是讲义气,喜欢打抱不平。因家境和社会身份的缘故,他平时不敢主动打架闯祸,但是打起来却敢不惜命。蛮牛似的,身大力不亏呀,所有又极少有孩子主动惹他。好像是去年底吧,南北粮行的少东家欺负外地船户的孩子,恰巧被钱大海遇到,劝不住少东家,一气之下就踢了他两脚,把他的头也打破了。粮行老板仗着与丰家是亲戚,不仅不教育自家儿子,反而逼着钱大海父亲赔礼赔钱。钱大海被老钱揪着耳朵,拎着糕点去赔了医药钱。他那个气呀,当晚就点了粮行库房,若不是发现及时就火烧连营了。这事第二天就被丰佳梁知道了。丰佳梁那时还没将商会会长和保长卸给儿子当,正是跺一脚都要地震的人,他将粮行老板父子和钱家父子都叫过来,当众骂了粮行老板说:

“子不教父之过!子学父行,可见你平日如何轻薄船户了。我今天当众再讲一遍,船户和外来商人都是红石矶财神福星,哪个要是仗着地头欺负人,我第一个不答应!罚钱是轻的,闹大了就撵出红石矶商界!”丰佳梁骂过训过,又转身向钱大海说:

“你个小贼坯也记着,放火的事饶你不得。叫你老子当街抽你二十皮鞭吧,你家赔的医药钱就算抵偿粮行损失。不过,以后再遇到恃强凌弱欺负人的,不管是哪个,你照样可以揍他,我给你撑腰!”

钱大海听丰佳梁说给他撑腰,顿时豪气冲天喜气洋洋,哪还把二十皮鞭放在心上。当然,老钱却是个知道轻重的,明白会长只是借这事刹刹歪风邪气,哪会真让他儿子随意打人。儿子还小,不懂世事艰难,要是真在红石矶举手捅天抬脚踢地,他一家子还能在这里安身立命么?想虽这么想,可他却不敢当着众人和儿子讲出来,担心被认为是不尊重会长。钱大海父亲当街抽了儿子二十皮鞭后,将他背回家就厉声约法: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准在红石矶镇里打架!

不管怎么讲吧,钱大海这次在柴场里救了孤儿丰铭义一把,而且的确不在红石矶镇子里。钱大海仗义,丰铭义又是个知恩的人,从此以后,二人就是能留后背的好朋友了。

看柴场的在每年春天芦笋三寸高时进场,直到成熟的芦柴砍倒运回家。春末夏初防牛防猪防打笋子防割青肥的人糟蹋,待到冬季芦柴老黄成熟后,那就防着贼人偷了。芦柴成熟后,柴场主人就会雇人打芦柴。当地人不说砍芦柴也不叫割芦柴,而是说打柴或打芦柴。打柴时,看场子的不仅要守护柴场,还要给打柴的雇工们做一顿中餐。老兵棍王老头煮大锅饭的功夫很是了得,三五十斤大米下到海锅里,煮熟的米饭软软的、松松的,抓一把可以撒过江去。所以,丰铭义跟着也学会了煮大锅饭,而且饭粒也有模有样了。

每天天黑前送走打柴的,看场的到了晚上就受罪了。打了捆的芦柴是真有人来偷,还可能是拉着牛车或划着小船,一不小心就是大损失。最要命的还是隆冬季节,一两丈高的芦柴被放倒了,偌大的复生洲柴场一片光秃秃,刺骨寒风从江面上刮过来,鬼一样叫着,针一样扎着,冰刀一样割着,别说在外面站着瞭望了,就是缩在柴棚子里也会冻得牙齿打架浑身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