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英雄当出
“段宗榜在干什么,为何迟迟拿不下戎州?!”
四月中旬,在南衙北司将钱帛资源倒向高骈的同时,清溪关外的祐世隆却躁动了起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他率军拖住西川主力,以段宗榜、杨缉思突袭拿下戎州。
结果突袭打成了拉锯,而且还打得很不好看。
要知道段宗榜和杨缉思在当年可是横扫骠国、真腊的存在,如今却打得拖拖拉拉,死伤惨重。
这样的过程和结果,着实让祐世隆难以接受。
如果不能趁夏秋两季拿下戎州,那等到冬季大雪降临,战事又要往后拖一年。
尽管大礼的底蕴依旧雄厚,但也禁不起这样消耗。
更何况这么打,打到最后把戎州打成一片白地,还得费心思休养生息,这并不符合他的预期。
“陛下,那高骈也是唐军之中善战的良将,并不好对付。”
“没错,从他前几次用兵也能看出其不好对付,更何况总州依山傍水,城小而高,并不好攻打。”
牙帐内,范脆些与赵诺眉不断为段宗榜等人解释,以此来安抚祐世隆。
祐世隆虽然早慧,但毕竟年轻。
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正是沉不住气的时候。
在国与国这样的大事上,可不因为气小而失大。
“算了!”祐世隆皱眉摆手,随后起身正气道:
“既然他们拿不下戎州,那便由朕拿下清溪关!”
祐世隆沉着说道:“即日起,朕将亲自坐镇前线。”
“此外,命董成从望蛮、金齿等处征召三万蛮兵驰援清平官,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范脆些与赵诺眉先后行礼应下,而快马也在将祐世隆的圣旨发往后方的阳苴咩城。
翌日,祐世隆亲自坐镇前线,大礼军队因此士气如虹,原本已经带有颓势的攻势再度激昂,蛮兵如潮水般汹涌而去。
清溪关内外,战火连天,尸横遍野,这座昔日的雄关俨然成了一座绞肉机,不断吞噬着大礼蛮军与西川唐军的性命。
“杀!!”
“嘭嘭嘭——”
夏侯孜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即便他躲在关内,并未站在城关上,但也能从那声势震天的喊杀声中感受到大礼军队的高昂士气。
“使相,我军投石机还有多久能修建好!”
甲胄染血的杨复恭走入城关内的临时衙门,夏侯孜闻言心中沉重。
“三十台投石机还在制作,最多三日便能摆上城关,但清溪关内官道近一里范围,已经没有合适的树木来制作投石机了……”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近一年的拉锯,清溪关通往大渡河这近五十里官道两侧的成料树木都被砍伐殆尽。
尤其是靠近清溪关十余里范围的树木更是被砍伐一空,整座山都光秃秃的。
不止是关内如此,关外也是如此。
大礼与大唐这十余万军队、民夫所消耗的柴火难以计数。
每一天都需要砍伐上百亩树林,才能满足两军的消耗。
战事持续了近半年,四周山林也被砍伐了近半年。
“关内还有多少兵马?”
夏侯孜目光看向杨复恭,杨复恭沉着道:“马军不足三千,骡军不足五千。”
“多余的三千余匹马、骡,已经驱赶返回眉州,在眉州就地募兵了。”
战争持续一年有余,昔年白敏中苦心经营的马、骡、精骑等家底,如今已被战争一点点耗尽。
西川兵马虽有四万余众,可如今阵没沙场的不少于一万。
夏侯孜手中还剩八千骡马军和两千精骑,北边虽然还有两万六千余众兵马,但其中六千驻守西线的维、雅二州。
另外,北边的文扶翼三州也留有五千精锐。
排除这两万多兵马,剩下万余兵众都不堪重用,留守西川尚且有余,拿来守城,恐怕朝入驻,夕破城池。
“我欲返回眉州募兵,不知凭借手中兵马,你能守住清溪关多久?”
夏侯孜询问起杨复恭,杨复恭闻言愕然,但还是思考道:“若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最少能坚守半载。”
“不可……”夏侯孜摇头打断他,同时解释道:
“黎州兵马仅存此处,若是清溪关不可守,你还需留兵驻守通望、廓清两处城池。”
“即便凭借大渡河之险,也需留兵五千。”
“这……”杨复恭没想到夏侯孜竟然有那么高的要求,脸色不免难看起来。
沉思片刻,他最后才沉着道:“最少三个月……”
“三个月吗?”夏侯孜嘴里犯苦,如今四月中旬,三个月后也不过七月中旬。
如此一来,他还需要增兵驻守大渡河防线,以免祐世隆攻入大渡河北岸的黎州腹地。
“两个月后,我会调兵五千驰援你,但精骑我需要带走。”
夏侯孜不是在与杨复恭商量,这点杨复恭也清楚。
清溪关地势险要,精骑在这里只能当步卒差遣,确实没有必要留下来。
“七月以前,我必调兵五千驰援黎州!”
“是……”
面对夏侯孜的这番话,杨复恭也只能应下。
见状,夏侯孜也就不再逗留,当即召集清溪关内两千精骑撤退。
随着夏侯孜撤走,清溪关内剩余八千唐军士气低迷,即便杨复恭开库犒军,也无济于事。
大礼军队的攻势愈发猛烈,云车、吕公车、冲车等攻城器械轮番上阵,蛮兵如潮水般涌上城头。
西川将士拼死抵抗,刀光剑影中,鲜血仿佛浸入了关墙般,整面关墙暗红一片。
杨复恭亲自披甲上阵,手持鄣刀,与将士们并肩作战。
“监军,大礼人的巢车又上来了!”副将焦急地喊道。
夏侯孜抬头望去,只见大礼的巢车高耸入云,车上弓弩齐射,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
不少倒霉的西川将士被射中面颊和手臂、小腿等防御薄弱处,一头栽倒,关墙上的防线岌岌可危。
“等他们靠近,砸石脂将巢车烧掉!”
杨复恭嘶声下令,清溪关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血战中,坚守迈入了五月。
夏侯孜率领两千精骑撤到了眉州,并于眉、嘉等州募兵两万。
消息传出后,因衙门盘剥的投军的男子并不少,但西川府库也因此岌岌可危。
夏侯孜上奏长安,截留起运的夏粮。
李漼虽然不满,但前线战事岌岌可危,他最终还是在白敏中和裴休等人的力劝下同意了。
与此同时,戎州的高骈却与段宗榜斗得你来我往。
高骈遣张璘、蔺茹真将率精骑三千出驯州,袭扰被段宗榜占据的聘州、靖川等处。
两处城池的蛮军本就不多,加上城内百姓心向大唐,张璘等人不过付出百余死伤,便夺下了两座城池。
段宗榜担心有失,加上粮道遭受侧翼威胁,于是放弃攻打总州,撤退回到湖津城。
戎州之战暂告段落,东川军死伤三千余兵众,而段宗榜麾下蛮兵也阵没不下万五。
大礼在戎州境内尚有五万之众,而祐世隆因为没有拿下清溪关,倒是没有惩处段宗榜,兴许是担心自己也拿不下清溪关,不好交代。
西南战事岌岌可危,关东遍地流民,江东庶族苦于赋税,河北三镇依旧逍遥。
面对这样的局面,长安的李漼却并未感到太多的危机感。
他在巡游返回长安后,依旧过着紫宸、咸宁乐工不停的日子。
长安之中,唯一值得称道的大事,便是封敖告老还乡,率族人投往陇右,封邦彦接替封敖为质,担任礼部侍郎。
除此之外,便是安西副都护张淮深之父张议潭的病情了。
七十五岁的张议潭从年初开始便小病不断,登门拜访者虽然不多,却多是高官。
“咳咳……”
六月小暑,张议潭府上卧房内外挤满了人。
卧房内许多家具都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存在,但却贴合的摆在屋内。
张议潭身着中衣,躺在拔步床上,旁边三旬左右的医生正在为其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