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樱对这村子环境的不便利不甚在意,她随遇而安,乐的自在。谁能说这不便利不是一种机遇呢,说不定她好好宣传村子还能让村子发展得更好呢。
双赢的事儿!
坐在车后的林甫然没有参与谈话,只顾低着头时不时写着点儿什么。
他下意识地玩着按动笔,连续地发出咔嗒声。
山林原生态感足,村民热情好客,有民俗特色,嗯……风景很好,资源充足的话可以考虑开农家乐。
记录完这些,林甫然又将垫着的厚实笔记本拿出来翻着。
这是他专门用来记录工作发展的本子,也可以算作他的日记本。笔记本只薄薄的用了一页,写着他对这个村的初步任务。
要搞精准扶贫,得一家一家的去看;要搞乡村振兴,得好好挖掘山村资源;要搞持续发展,得深入了解当地情况……
林甫然看着自己写的大空话,只觉得任重而道远。这种写在考公资料上的话他早就看过无数遍,基本上每道关于基层干部的题都有类似的答案。
同样的话术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滚,他只对阳姜村未来的发展有初步的设想,但真要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把握乡村实际,保障实事求是地可持续发展,还真是难。
纸上得来终觉浅,话从口出实在轻。
来的时候县领导就说过,他们仨是第一棒来这里的服务的年轻人,村里的其他干部都是本地人,发展的方向和定论都放手交给他做。他相信他们一定“棒”。
但林甫然不相信,他不相信乡村振兴真有那么好干,也不相信阳奇口中的阳姜村真有他说的那样哪儿哪儿都好。
这届选调生都被派到山里了,越优秀的任务越艰巨,林甫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这个项目对他既是机遇又是挑战。
这是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要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重量。
一口气在他喉咙里压着,压得驴车都重了些、慢了些,驴车压得桥上又多了两条剖光的痕迹,桥也往下压,河水变得笨重起来,一阵一阵地推着。
沉重的思绪被清澈的声音打破,穆长樱指着错落伫立着的房子:“要到了是吗,可累死我了,这驴车坐了得两多个小时吧。”
“还得走会儿,咱村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去县里面的路不太好走。”阳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林甫然默默地在笔记本添上他的工作计划:要搞对外交流,得跟县政府要钱修路。(注:驴车四个小时的路,修公路后路程至多一小时)
“快八点了,现在到村里收拾收拾也差不多了。”祝晚卿从兜里拿出顺手装的小面包分给穆长樱和林甫然:“你俩先吃着垫垫肚子,待会儿还得先去村长家报个道。”
林甫然看着塑料包装,决定不吃。
穆长樱不饿,甚至还有点亢奋,她扭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桥,感叹了一句:
“残阳胯间血,乌啼落玉盘。”
残阳泄下的光,慷慨地包裹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温柔地目送小驴车远去,就像看一个婴儿。
被费力生出来的小驴车,终于看见了村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