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抡起手中的拐杖,在慕容玉楼的搀扶之下疾步走到慕容德伯的身后,狠狠得在他的腰腿上抽去,“纵然你弟弟欠你什么,等到你弟媳下葬了再来取也不晚,你倒好!仗着喝了点酒就到处发酒疯!平白扰了亡人的清静!你这个不孝子!”
桑氏边说边抡着拐杖朝慕容德伯身上一下一下得打去,这老太太年纪虽大,但力气倒是不小,没打几下,慕容德伯便被打得滚在了地上,连连喊疼。
许是打累了,又许是实在是心疼,桑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朝身边的嬷嬷们挥了挥手,“将他给我抬回去。”
桑氏看着这个几乎难产的儿子,心里实在不是什么滋味,最近发生的所有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才喝了几口酒,他便将所有心里话说了出来。
慕容玉楼不知道的是,桑氏当年被困,曾经为了让众人有饱饭吃,想着要将她这个难产生下了体弱多病的儿子抛弃掉,她心里这样想,也做了出来,只不过后来慕容德伯也不知是开了慧,还是有人指路,竟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所以,她对慕容德伯的偏爱源于愧疚。
这愧疚比对早慧的四郎慕容德季还要深。
可惜,桑氏的敲打并没有打醒慕容德伯,慕容德伯随即站起身来,那散发出来的酒气衬得他的脸通红,仿佛呼吸之间就要将这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要灌醉。
他指着元夫人灵堂的方向,“我的东西,为何不还给我!”他始终认为,当年桑氏抛弃他,纯粹是因为这几个兄弟!兄弟实在太多了,才会显得他多余,所以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母亲对他的宠爱都硬生生得被他这几个兄弟夺走了。
所以他才要他们还。
“敢问大伯父,我父亲和我母亲到底欠了你什么东西?”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陌生又熟悉。
众人扭过头去,一个拄着拐杖被连个小厮搀扶着的小郎君站在门口,这是慕容闵。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并不是跪在地上快哭到断气的芍药,竟是慕容玉楼身后的翠玉。
翠玉随即朝慕容闵行礼,“二郎,您终于回来了。”
桑氏见到这个久违的孙子,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的闵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快到祖母身边来!”
慕容闵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桑氏的面前,他本想要向桑氏行礼,却被桑氏免了,“我的闵儿,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儿?黑了,瘦了!还高了!快跟祖母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歹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你掳了去!又是谁将你送回来的?祖母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恩人。”
慕容闵本想回应些什么,却听得慕容德伯醉醺醺得在他的背后喊道,“你又想从我这里夺走东西吗?”
桑氏面色一沉,“快将你们郎主给我架回去,锁回他的蘅芜雅苑!酒不醒就不要出来!”
“诺。”周围的嬷嬷们面面相觑,毕竟这府里最大的还是面前的老郡君。
送走慕容德伯后,慕容闵这才道,“回祖母,孩儿并没有被人掳走,只不过是不小心跌进了一个山洞里,将退摔折了,那山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孩儿在里头也不知待了多久,后来还是一个猎户发现了孩儿,将孩儿救了回来,孩儿本想着被救了赶紧回来,免得祖母担心,谁想山间下了大雨,孩儿竟是一病不起。”
他顿了顿,眼中也开始有些氤氲,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上面竟是凝结出了几颗水珠,“等到孩儿终于回来时,竟与母亲天人永隔。”
“好了,好孩子,回来便好,你母亲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桑氏宽慰他,“你快去灵堂见见你母亲。”
“诺。”
慕容闵乖巧得在小厮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灵堂,而桑氏的脸上竟也一丝喜悦也无。
几息之后,桑氏才道,“你同二郎平日里说得上几句话,你帮我去宽慰宽慰这孩子。”
慕容玉楼却是意料之中,桑氏若是不说,她也会想尽办法留下来的。
送走桑氏,慕容玉楼便走进了元氏的灵堂中,里头只有慕容闵一人,呆呆的站在元氏的棺木旁,看着躺在里头慈眉善目却形容枯槁的元夫人。
“你为何要回来?”慕容玉楼才进门,便直接朝他问道。
慕容闵仿佛早就知道她有这么一问一般,回道,“我为何不能回来?我若不回来,这雨兮院还能保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