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小姐一夜聪慧，成了长阳城内一等一的大消息。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

我掀开轿帘，看了一眼依旧繁华的长阳城。这是我第二次来到长阳城街头，相隔五年之久。

五年来，我日日以汤药为饮，早已不记得从前的模样，每日满心的希望，便是能触碰到洞口射下的一缕阳光。

而今日，我终于得以沐浴阳光，可无人再叫我的名，人人皆唤我——姜小姐，姜雪。

我就是姜雪。精怪用我的神识熬作了药，灌在那具痴傻的身体上。于是，我成就了她。

准确地来说，是我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了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感受她的悲喜，却无法摆布她的人生。

苏郁是人群中最后一个前来祝贺姜家小姐的。

他跟着姜雪的轿子，骑在马上，五年时间，他早已从当年的稚子长成一个风清月朗的公子，眉宇间仿佛浩荡有日月，鼻梁挺拔，碎发散落两鬓，眼角眉梢处处是高不可攀的柔情。

便是没有神力的加持，他也如人间的日月——他慈悲，他多情，却从不施以哪一个人。他对天下人大爱，便是对活生生的单个的人绝情。

他在轿外，风淡云轻却难掩喜悦：“今日城中多贺喜，老爷特许您出来多逛几圈，前面就是糕点铺子一条街，小姐，您可要买些？”

姜雪虽懒，可终究不是个丧气之人，她当即叫停了轿子，在路边下了轿，苏郁也跟着下马来，姜雪叉腰看了一眼长阳城，叹道：

“嘴苦多年，今日终于能吃点甜的，是该庆贺！”

苏郁听了虽有些疑惑，但究竟没有多问。

说罢，姜雪大步流星向前，屏退下人们的追随，只带了苏郁一个。苏郁虽是教书先生的儿子，身手却深得姜府武功先生的亲传，等闲之辈不得近身，小姐又自小与他亲近，因此，下人们也没有阻拦，只是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长阳城中做糕点的铺子少说也有百十家，可说到底，哪怕糕点做成花了，也不过是油糖面的混合物。

姜雪一连吃了几家店铺，软的香的糯的都吃了，直把扁肚子吃圆了，苏郁跟着掏钱掏得手都软了，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肚子里，手上，苏郁怀里，都是各色糕点。直等一块绿豆糕要进嘴了，苏郁才伸出一只手挡在她手前。

“小姐，食多伤身。”姜雪的肚肠不太好，这是府上人都注意的事。

姜雪颇为遗憾地放下糕点，忽而灵机一动，转身塞到苏郁口中：“不吃浪费了，今日烤好的，明日就不好吃了！不如你替我尝尝是什么味道！”

她粉嫩的如青葱的指尖划过他唇边，苏郁愣神一瞬，随即笑着点点头，尝了一口。

绿色的糕点，上面点着蕊黄，宛若少女初次的爱恋，青涩而明媚。

他笑道：“甜香之中，还有一点点酸。”

姜雪一听到酸，当即拿起那块苏郁咬过的糕点，也吃了一口。

“不酸啊，这样酸甜滋味，比全甜的更多些滋味，倒不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