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时期,公元前188年冬十二月,一场大雪刚刚停歇,城阳侯府被皑皑白雪覆盖,宛如一个静谧的白色世界。庭院正中央,一棵梅花树屹立于寒风之中,梅枝上的积雪犹如朵朵盛开的白花,冰清玉洁,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相互映衬,倒是添了几分高洁出尘的景致。
“老祖宗,大爷回来了!”一道略显苍老浑厚的嗓音,自城阳侯府大门外骤然响起,刹那间,外院的下人忙碌起来,乱作一团。
此时,秦老夫人正领着侯府众女眷在海棠苑听戏。
只见府中一老媪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一路涕泗横流。那哭声中悲怆与兴奋交织,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让众女眷看了,心中也不禁泛起几丝怜悯。
还未等众人理清思绪,宋绾就瞧见府门外走进两人。
当中那男子身形颀长,一袭黑色铠甲裹身,那眉峰犹如利剑一般,透着英气。
他的面庞依旧俊朗倜傥,只是曾经的青涩腼腆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子的坚毅与冷峻,恰似一柄收剑入鞘的利刃,锋芒内敛,让人不敢轻易小觑。
江老夫人见状,急忙将手中的檀木拐杖往旁边一扔,颤颤巍巍地朝着男子快步走去,紧紧抱住了这个久别归来的城阳侯府嫡孙。男子赶忙低声宽慰祖母。待他抬起头瞥见宋绾时,不禁微微一怔。
宋绾轻轻福了福身,心中却是思绪万千。秦宋两家世代交好,她与秦睿渊相识已有十二载,自幼便定下婚约。她六岁起就开始读书识字、学习女工,府中的教养嬷嬷日日耳提面命地教导着妇言、妇德等规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能成为秦家妇做准备
怎料六年前,大汉朝与邻国局势紧张,秦睿渊与宋老将军父子二人在押送粮草途中,遭到邻国游军偷袭。这一偷袭显然是邻国精心策划,意在切断大汉的补给线。父子二人不幸双双殒命,是以宋府只留下了宋绾的三兄和四兄当家。
那时,年仅十一二岁的她就成了大汉都城中最年少的望门寡。
这般遭遇让都城里不少人,为宋绾不禁叹息,这大汉都城里少有的才女竟有如此遭遇。
她抱着宋老将军的灵位嫁入了城相府,至今已守寡六年。本以为此生就要在这深宅大院里孤独终老,却不想今日丈夫竟平安归来,而且还带回来一位女子。
宋绾定了定神,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清秀娇美,一双猫眼儿般的眸子灵动俏然,身着一袭葱绿色攒丝软烟罗曳地裙,微风拂过,裙摆轻摇,宛如春日里随风飘舞的新柳,透着无限的生机与灵动。
她默默收回目光,不再言语。
“渊儿,快让娘亲好好看看。”秦母一把拉住秦睿渊,哭得肝肠寸断,秦老夫人也在一旁默默垂泪。
秦绾见二人哭得几近昏厥,便悄悄朝身边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会意,赶忙前去请府医。
秦老夫人边抹泪边说道:“渊儿啊,你在外漂泊多年,风餐露宿,身边又无个丫鬟小子在身侧照料,祖母真不敢想象这六年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说着,又看向宋绾,“绾绾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侍奉我和你母亲二人多年,如今你回来了,若你二人将来能为祖母诞下个小曾孙,老婆子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秦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宋绾的手放入秦睿渊的手中。秦睿渊的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宋绾那未施粉黛的脸。她的面容平静得如同一池秋水,没有丝毫波澜,可不知为何,秦睿渊心中竟莫名地有些不快。
宋绾心中暗叹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秦睿渊的手中抽了回来,对着秦老夫人露出温柔体贴的笑容,这笑容与她面对自己时那清清冷冷的表情截然不同。
“老夫人,您这话怕是有些着急了。夫君一路舟车劳顿,刚回府想必十分疲惫,不妨让他先歇息歇息,您同婆母也平复一下心神。”
说完,宋绾又轻轻地抚了抚秦老夫人的背说道:“老太太您素来有心疾,心情不可这般大起大落。”
接着,她抬眸看着秦睿渊道:“您如今一路劳顿,理应先去梳洗,只是又带了娇客回府,不好怠慢人家小姑娘。”
她的语气依旧清清冷冷,秦睿渊知道她自幼性子冷僻,可如今见她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他抬眸看向宋绾,不禁仔细地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