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次问道：“这学期我准备写一本书，你们谁想看？”

“什么书？”一个舍友问道。

“就是我和那个女主播的故事......”张右安是这么解释的。

对于茆明月的定位，张右安其实很不愿意承认她是女主播，毕竟在这个时代里，“女主播”可不是什么褒义词，越大的女主播越饱受着人们的恶意。

好在茆明月只是很小的主播，小到她即使开播都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而张右安不愿意承认她身份的另一个原因是：茆明月并不会时时开播。

她不是靠这个谋生的，可她靠这个活着。

“反正在我看来，”张右安觉得，“她肯定有一门正经的手艺，或者是体面的工作，无尽的白日时光里，她的青春完全会投入进去，哪怕她不是很情愿。

“等到她慢慢觉得厌倦，慢慢认为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时候，她才忽然记起音乐的力量，发自内心地想要唱歌，想要将歌声唱给别人听；不然的话，她只消洗个澡就好。

“是的，是的，必须是这样的，不然她的歌声没有意义，至少目前是没有意义的。”

那个舍友问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指的是写书这件事，准确来说是给茆明月写书这件事，甚至是喜欢茆明月这件事。

张右安立即问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然的话根本没有做下去的动力，也没有勇气？”

“我不觉得，我反正挺喜欢计算机的，我在开学之前就梦想着要当程序员，然后毕业找一份正常点的工作，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张右安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他在心里打着寒颤，认为眼前的人太过可怕，“他竟然要把以后的漫长人生当成同一天来过，怪不得他不会嫌弃重复的饭菜！”

他盯着对方蠕动的嘴巴，看着那刚刚啃食过鸭腿又留下油渍的嘴唇，在白炽光灯下闪闪发亮。

他心里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这么油腻的嘴巴，也没有女人愿意亲上去，也许上面还残留着中午的味道；还有早上的。”

张右安想要逃离这个餐厅，他发现这个地方处处充斥着油渍，桌子是黏的，凳子是黏的，手里的筷子，碗，铁盘子也都是黏的。他站起身子，走到放置碗筷和处理厨余的地方——地面也是黏的，发现那只蓝色的大桶同样是黏的，积下的黏腻黑得发亮。

他有些恶心，急忙拉开餐厅的门帘，发现上面也是黏的，是某个在处理厨余时手上粘着油渍的同学顺手抹上去的，如今全进到他的肌肤里面。

他想要去超市买瓶饮料，或者是矿泉水，以此来压抑恶心的冲动。不过他不敢自己去，他开始害怕遇到人类，于是询问他的舍友们是否想要同去。

“我宁愿提出要请他们喝水，作为他们陪同我去的条件，也不要自己一个人......”

可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嘴巴也被黏住了。

他用手一抹，厚厚的一层油脂。

于是在路过花坛的时候，他随手揪下冬青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