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缁衣捕快在老槐村村口翻身下马,领头的那个从怀里摸出一些散碎银子,分向其他四人。
干活儿前先把拿的银子分了,这是县衙捕快做事的规矩。
当最后分到一个面目稚嫩的捕快时,他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把碎银子高高抛起,嘴里还说着:“小崽儿,收着。”
那被称为“小崽儿”的稚嫩捕快不理会哈哈大笑的四人,一把接住银子,张开手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才把银子塞进怀里。
不用说,今儿个自己分到的还是最碎的那块。
那领头捕快口中的“小崽儿”姓苏名望,上推三代都是读书人,虽然长辈们不过就是考上了个秀才,但是苏望也算得上出身书香门第,可偏偏到他这一代苏家要改换门庭了。
苏望他爹苏雨生自打这孩子一下生就在他耳边念叨各种名家经典,待苏望长大一些便教他识字写字。起初,苏雨生见这小子学字学的极快,内心十分欢喜,心道苏家有望,这般天资他日中个举人定然不成问题。
可问题马上就来了,苏望虽然学字学得快,但对读书却没有半点兴趣,任苏雨生如何说教他都记不进脑子里,当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虽说苏望不爱读书,可他对舞刀弄枪却颇有好感。
九岁那年,他见一武师耍弄一条镔铁棒,看得兴起就嚷嚷着让自己也试试,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这八九岁的小娃娃还没有那条棍长,如何能拎得起来?他还想耍耍,当真是天真可爱!
那武师也是打着逗乐子的心态,招手示意苏望过来试试,却不想这小子抓起铁棒就舞,虽说动作生涩,但打的确实就是那武师刚才的路数。
众人见状先是惊叹,随后纷纷大声喝彩,那武师看得瞠目结舌,心道:“这他娘的九岁?!”丝毫没注意苏望的招数竟是现学现卖的。
那日之后,苏家的门槛险些被习武之人踩烂,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雨生中了举人哩!
苏雨生见状,心想反正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放着这天赋属实浪费,学些拳脚以后总是能养活自己,于是就遂了苏望的愿,送他去学些武艺。
说起学武,苏望这小子当真是武圣转世,无论何种拳脚、兵器,他只看一遍招式就能记得七七八八,稍加练习即可融会贯通。四年间,苏望跟着十里八乡的各个师父学了个遍,到最后竟然无人能再教他,于是便有人把他塞进了县衙,给他讨了个捕快的生计。
这不,今天苏望就领了大老爷的吩咐,随着另外四个爷们来这老槐村公干。
老槐村,因村后有一株巨大的槐树而得名。这株槐树生得粗壮,其树干十围有余,也不知道它究竟过活了几度春秋,又见证了这老槐村几代人的更迭。
村里老人说,那树是株神树,村中亡去之人的魂魄都在树上栖息着,他们会在那里注视着自己子孙后代。没有人不信。因此,老槐树成了村里人祭拜先祖的地方,树下常年香火、酒食不断。
那株神树似乎也真有些神力,老槐村人丁兴旺,家家户户少灾少难。有一年,传说河边闹水鬼,接连有人溺水,害得几人尸骨无存,周边几个村子都有人遭了殃,可唯独没有老槐村的人。众人皆是疑惑不解,思来想去就把矛头指向了老槐村——那水鬼唯独不害老槐村的人,这水中妖邪定然与老槐村脱不了干系!
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串通好了去老槐村讨说法,老槐村“纵鬼害人”这口黑锅已然是背在了背上。但说句实在话,这些个人都是不愿意花大价钱出钱请高人作法驱鬼罢了。
老槐村村民奈何不了他们人多势众,原本最不需要操心的事成了最要紧的事,这下只能筹钱去请高人相助。
请高人并不麻烦,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自然有人循利而至。经高人指点,村民们这才知道哪有什么水鬼作祟,原来是一只大鼍在此作妖,老槐村这才洗脱了“罪孽”。
得知事情的真相,村中的汉子合力打杀了大鼍,没人注意,那位高人只是到了河边转了一圈,张口说了几句话就挣得了那一大笔银两。不过他最后临走时特意去了趟老槐村,远远地望了老槐树良久,不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
见过那位高人的村民至今还记得,那位高人长的真的很高。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天,老槐树下来了一个凶人,那人像是饿虎下了山,又似饿殍转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树下的供品便是狼吞虎咽,吃饱了就在树下打盹,倒是也不生别的是非。
可树下毕竟是村民祭祖的地方,哪里容得了他这般造次?村里的壮士得知这事后自然要上去教训教训这个疯汉,一来为出口气,这二来嘛也好出个风头,可几人真正瞧见那汉子的模样顿时就没了胆子。
只见那汉子膀大腰圆,皮肤黝黑,豹头环眼,鼻塌口阔,须发浑如铁刷,活脱脱的山鬼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