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谓: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晚辈失于磊落,让阁下见笑了。”李默然沉默片刻,忽然苦笑:“然而阁下若只求磊落,又何必自毁颜面、挖眼剖肠?”
聂政去寻仇,怕连累其姐聂嫈,故功成后,以剑自剥面皮,挖却双眼,最后剖腹自杀,以使众人难识。
然而聂嫈在韩市寻认弟尸,伏尸哭道:“此吾弟聂政也!他替知己报仇,却因妾身尚在,毁面绝名,妾身岂因畏死,而灭贤弟侠名。”语罢悲绝,死于聂政身旁。
聂政听他这般说话,皱眉道:“这般说来,你亦有牵挂之人?”
李默然叹道:“我有将主,精忠体国,我杀潞王若是事泄,人知我曾在其麾下,将主必受牵连。若非如此,晚辈何惧扬名?”
聂政想起自己往事,倒能体谅,叹道:“却也是有心人。罢了,你我算是有缘,聂某赠你一物。”
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抛来。
李默然接了一看,软绵绵、颤巍巍,仿佛果冻、又似猪油,不由好奇:“此何物也?”
聂政道:“此吾当初自割之面皮。”
李默然手一抖,那面皮险些落地,只觉拿也不是、丢也不是,苦着脸道:“前辈的面皮,如何却给晚辈?”
聂政笑道:“此面皮吾炼制了许多年,早成神通,如今瞧你用心,倒同吾当年相似,因此心软,把这宝物送你。你且戴在脸上便知端的。”
戴在脸上?
李默然咽了口唾沫,拿起这面皮展开细看,便似一张澄黄色面膜,隐隐有些腊肉味道。
有心拒绝,但是一看聂政殷切目光,又怕无礼,咬了咬牙,屏住呼吸,一狠心,将那面皮戴在自家脸上。
面皮上脸,不到一秒,李默然便觉得整个面孔都融化了一般,顿时骇然,正要去揭了,忽然又升起一种神乎其神的感受,仿佛可以凭借意念,操控面部皮肉变化。
他见识不凡,登时悟出这面膜,啊不!这面皮的用处。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便见李默然的脸仿佛开锅一般,咕嘟嘟、咕嘟嘟,皮肉不断颤抖起伏,那景象演恐怖片无需特效,真正是令人发指,王书生夫妇看得几乎晕倒,潞王也是惊骇无比。
但他更惊骇的还在后面——
李默然试了片刻,摸索出规律,渐渐那浆糊一般脸上,浮现出清晰的轮廓,但见其额高目细,鼻凹唇宽,厚耳凸颊,胡须如龙……
潞王越看越觉眼熟,脑海中电光一闪,猛然想起自己继承王位时,曾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当中第一幅挂像,所绘之人便是这般面貌!
“啊呀!”潞王又惊又怒,指着大骂道:“狂悖匹夫,你岂敢变成太祖皇帝御容?还有你这野鬼,你不替孤王拿下这匹夫,竟敢助纣为虐,让他这般冒犯本朝太祖?”
聂政本来还不知李默然变成这样是何意,听了潞王言语,这才明白,大笑道:“有趣,你变做了他家祖宗么?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