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孟婆，行了吧！”少女怒气满满，她现在只觉得季城呆不可及。

见少女生了气，季城一时分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孟婆？”他问。

“假的！”少女气得别过头去，露出洁白的脖颈，雨水点点滴滴地没入其中……这一刻，季城切实体会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玄妙。

“那你是谁？”季城没有被眼前的美妙炫了目……他自认如此。

“娄——西——子……我的名字，”少女回过头来，一字一顿道，“不用我解释哪个娄，哪个西，哪个子吧？”

“你不解释我怎么知道？”季城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前的少女漂漂亮亮，又奇奇怪怪。不管如何，有一个人能交流的感觉……真好。

于是娄西子又花费了些口舌让季城明白自己的名字到底是哪三个字。

“好，我知道了……我叫季城，季节的季，城市的城。”季城记下少女的名字，又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早就知道啦——”娄西子摆出一副早已心知肚明的表情，倒也没打断季城的话。

“你知道？”

“不然呢？我就是来接你的。”

季城从上而下扫视了遍娄西子的着装，不确定道：“穿成这样？”

“第一次见面，总要有点儿仪式感。往后旅途那么长，没有个美好的开始，又怎么会有个美好的过程和结局呢？”

娄西子得意地捏起裙子的两边在雨幕里转了两圈，白裙飘舞，若轻风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

季城仿佛穿越回曹植见到洛神那个夕阳西下的洛川畔……如果不是面前少女过于得意忘形而差点被绊倒在地的话，他肯定会夸一句“洛神转世”。

“所以，你要接我去哪呢？”

季城定下有些荡漾的心神，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幻想终焉之地，那是每个人死后的最终归所，”娄西子顿了下，“但是也只有死去之人才能进入……你，确定自己死了吧？”

“不然呢？”季城苦笑道，他回头朝着不远处自己的尸体颔首示意，“尸体摆那呢，马上都要送去火化了，我又不是凤凰……指望我浴火重生吗？”

“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是虚界，现实与虚幻之海相连处，理论上说你在虚界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娄西子沉思道。

“那……我还有没死的希望吗？”季城双眼忽亮，虽然面前的少女很美好，放在现实世界里有这样的女孩说要来接自己，自己肯定屁颠屁颠跟着走了……但是，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哪怕只有一丁点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娄西子斩钉截铁道，“按照流程我是应该确认一下，但是你这一单是幻想之主亲自指定的，出错的概率是零——连小数点后几十上百个零后加个一的微小概率都不存在。更何况进入幻想终焉之地前会有检测的……”

“可我连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死亡伴随有记忆缺失，很正常……我还听说有忘了自己是谁的。”

“就这么确定？”

“就这么确定！”

短短十数秒里，季城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的巨大落差。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小学时租实体小说给人看什么的不算，还没谈一场或轰轰烈烈或平静清新的恋爱，还没吃遍人间的美味，甚至还没来得及删除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给人的感觉就像去玩翼装飞行，拼命爬了十八年，从人生的山脚爬上山尖，正要进行最波澜壮阔的滑翔时，因为滑翔翼带子没系好直接摔在几十米下的石头上猝死了……甚至没能多摔一会儿摔到山脚下。

季城捏紧了拳头，松开，捏紧，松开，数次之后，经历无数纠结，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面乐观地笑道：“算了，人死了，日子还要接着过嘛……而且现在看来死亡还不是终点。”

“死亡不仅不是终点，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娄西子朝着季城挑眉弄眼道，“相信我，此后的人生会远比你的生前精彩！”

语毕，她对着季城伸出宛如美玉的右手，握拳横放，期待的目光看向季城。

“应该说‘鬼生’才对，”季城浅浅吐槽了句，“那我就先浅浅地期待咯。”

他同样握拳伸出，与少女轻轻地碰了一下。

某种奇妙的缘分在此刻缔结。

雨还在下大，水珠串成线编成帘，剥夺了一切生物三米外的可见视野，烦人的鸦叫也彻底被雨声掩盖。

若隐若现的黑伞之间，黑衣少年与白衣少女面对着面，像是一场童话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