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朗拼命压制着内心恐惧,头骨落地的一瞬,那只红色巨眼再次出现,炙热的灼烧也同样回到他身上。他盯着那只巨眼,之前仿佛置身冰窟之感却没有出现,兽眼通红,袁小朗却可清晰看到其眼底层次,相较之前,现下更似在欣赏一幅画作。想来也是,自己的眼睛早已被灼伤,此刻又怎会视物如此清晰?顿时胸中生几分明朗,估摸着自己还身处在此兽幻境之中,到底是个孩子,对于已算经历过死亡威胁的袁小朗来说,此刻反倒增添了几分无惧。
“师徒情深啊,呜呜,本尊都要哭了,真是令人作呕。”袁小朗不做声,闭上了双眼。“说话,你这只可恶的老鼠,沉默不过是掩饰,内心早已经恐惧无比了罢。来,把你的恐惧都喊出来,不要隐忍,或许本尊还能发发善心饶了你。”
兽说话间,袁小朗已在百会处凝聚一团阳气,内观此气,方可见虽如雾氤氲,不够明朗,体积也只有巴掌大小,然亦生出具象,心中不免大喜。袁小朗放空自己,努力控制注意力不放到五识中任何一处,只关注这团阳气,顺着督脉向下至带脉,停留在气海,又内观涌泉,使阴气上升至气海。两股气犹如平行线,一股隐隐透着深蓝之色,一股却透着浅粉色,分列在左右两侧,袁小朗并不知晓该如何使二者融合成为自身所需之极气,不管如何尝试驱使,然始终不得其法,不免心中有些丧气。
“师父,你在做什么?”耳畔突然传来自己稚嫩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自己正站在熟悉的院中,儿时的他正朝着自己开心的奔跑过来,难不成,自己又进入幻境中不成?袁小朗无奈叹口气,站直身体等待着命运安排。不料,孩提竟穿过他的身体,跑去他身后。他惊讶于与之前不同的情景,忙回过头,只见师父背对着自己正抱起小时候的他,似乎在说着些什么。袁小朗走到二人对面,桌上摆着一只手推式的石磨盘,两侧分别放着装黄豆的簸箕和盛豆浆的碗。师父脸庞年轻且慈祥,自己则双眼清澈地望着师父,袁小朗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鼻头一酸,泪水几欲要夺眶而出。转念一想,现在不是感怀过去的时候,自己是否能逃出生天尚是未知,想必师父情况也和自己相差无几,若真是心念着师父,则更要尽快突破眼下这困局,好和师父团聚。袁小朗凑近一些,只听儿时的他问师父。
“师父,豆子是硬的,黄的,为什么豆浆却是白的,水的呢?”
“小朗啊,你喜欢喝豆浆吗?”
“嗯,”袁小朗认真的点着头,“喜欢,豆浆可好喝了,就是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变出来的,每次我就看师父在这儿坐着推那两块大石头,一会儿就有浆汁流出来,好奇怪。还有师父,既然做豆浆这么累,为什么不直接吃豆子呢?”
“哈哈,这豆子本身太过坚硬,我们直接吃它们容易肚子疼,所以为了让我们自己不生病,只能让它们变成另外一种适应我们身体的状态呀。你看,豆子和水,在这个磨盘中相遇,通过这两块石头不停的用力碾压,最后水和豆子相融合就成了咱们喝的豆浆,期间,水多了我门多放点豆,豆多了我们多放点水,让二者始终处于平衡状态,豆浆才不会出现渣滓过多,或者失去豆味的极端状态。这样做出来的豆浆才好喝。明白了吗?”师父双眼满含笑意地盯着儿时的他。
用石盘磨……豆多了放水,水多了放豆……袁小朗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再仔细想想,却又想不明白个一二三,只得再次抬头看着二人。
“师父,那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豆浆最好喝的时候呢?”
“这个嘛,除了为师的经验之外,还需要最重要的一个字,那就是心。”
“心?”
“对,就像人与人之间一般,失败和成功皆是瞬间之事,关键则要看其心,若始终秉持着一颗持之以恒且善念长存的心,成功迟早会降临在这个人身上。反之,没有这样的一颗心,做事急急躁躁,待人油嘴滑舌,就像那些被师父挑出来的坏豆一样,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也会像他扔坏豆一般被其他人扔掉的。推磨盘看起来是一项枯燥乏味且累身的工作,但我们一开始便有了要成功的决心,心无旁骛地坚持下去,还会怕做不成一碗小小的豆浆吗?”
袁小朗如梦初醒,原来自己始终不得法门竟是因着自己心志不够坚定,有太多事情干扰着自己,师父的安危,自己的生死,身体的折磨,内心的恐惧,这桩桩件件拼凑出现下不得不融合极气的自己。原本顺序该是自己融合出极气,再来解决剩下的问题。袁小朗会心一笑,眼前景象开始慢慢褪色,直至自己再次看到巨眼,原来这次竟是自己脑中的回忆。他挺了挺胸脯,决定直面自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