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挞、撕扯、切割,爱情啊,你的荆棘,已戳伤了身陷其中之人的双眼,你虔诚的信徒,是不折不扣的苦行僧,品尝那自我陶醉的救赎,以伤痛的快感赖以生存,在肝肠寸断中寻找慰籍。
乔伊为了补贴家用和筹够米歇·戴斯特伊的学费,在杰里科当地一家小型纺织厂工作,正值青春的她美如冠玉,工作没多久便取得了老板的青睐,这让她获得的薪水比同工高了不少。此时哥伦比亚的经济正处于萧条时期,社会形势动荡,暴力和毒品的泛滥,让这个国度成了瘾君子和犯罪分子的天堂,反政府武装和右翼准军事组织活动猖獗,公众安全成了居民和商业领导者的主要问题,在当下严峻的生存环境,依附那讨人厌的工厂主里奇.尼克斯看起来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可乔伊并不知道尼克斯真正的野心和身份,这个狂傲的魔鬼,针对保守党政府密谋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起义,并想趁乱借武装力量来开辟东南亚与美国的毒品市场通道。
不足八百平米的纺织车间有几千根长针在金属砧板上来回碰撞,两排顶部亮着绿灯却散发死气的纺织机器是全自动式纺织模式,法国进口的先进纺织机平均每四台只需要一个女工人管理工作,在燥热车间里散发汗臭味的女人们没有给萎靡的气氛添置半点清艳色彩,女工们不是在抱怨磁条上针尖的钝损就是在互诉自己对未来婚姻生活盼望,她们在将来婚姻中做个传统的全职家庭主妇有着强烈共识,可以舍弃单调枯燥的职业工作,认真收检袜筒的吉卜赛老女人却抱怨她们的不切实际,她寸步不离自己工作岗位不断夸赞机器的精密稀奇,直到目睹了工厂主在车间对一个肤色白皙的女工赠奉了一对卡地亚祖母绿耳环后,终究再也顾不上自己的珠黄迟暮,解开半生以来压抑的羞媚少女痴想,以不曾得到的爱情滋润在幻想中妄图弥补自身已铁板钉钉的亏欠。
“有点太大了,姨奶奶应该适合戴上它。”乔伊不知所措地说,“不过谢谢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面对这涉世未深的姑娘这一不识好歹的言行,里奇.尼克斯没有放心上,只将耳坠放她手上,女人垂肩摊掌愣在闪红灯的机器旁,里奇.尼克斯没有提醒女人撞针出现了损坏,反而向她承诺她会永远离开这机器和杂音构成的窒息牢笼,“我不忍心让你的岁月年华大把的浪费在阴沟里,”尼克斯努力使他面无表情的扁平脸散发出深情的意味,庞大的身躯将众女工挡在身后,生硬的手托起女人垂在耳边的秀发,露出她纤柔的右耳,不紧不慢地说,“我会带你去更广阔的天地。”
里奇.尼克斯不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种看似掏心的肺腑之言,即使在他心中认为女人与他的关系地位不对等,但他却还是头一次如此费劲煽动这般纯真幼稚的女人的心弦,女人没有将内心的感动溢出言表来回敬男人期待的目光,男人把这归咎于周遭光线的昏暗和没眼力见的女员工的围观,乔伊除了把里奇.尼克斯带进自家宅院邀请他一起共餐没有别的答谢方式。
“尼克斯先生,”乔伊微笑说道,“我家吃的可比不上你常吃的法国美食菜肴。”
“就算是印第安人土著养的狗吃的食物,我也能吃得下去。”尼克斯说。
次日正午,在庭院折纸玫瑰的戴斯特伊起初并不关心被邀请来的这位身着深色西装、前额发亮的严肃男人是她姐的爱慕者之一,戴斯特伊正在脑中思索上个月梦见的粉色羔羊,并企图破解其中的奥秘,男人手上的白色滨菊与桔梗花束也并不让戴斯特伊颇感觉新奇,但在注意到男人别在胸前的三角胸针后,与自己睡梦中时常梦到带眼的三角怪物产生了神秘的恶心联想,心理上的强烈不适让戴斯特伊的目光放弃了追随他的身影,这个男人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万有之物,无数个占星师曾在漆黑的子夜用五十根蓍草在烧焦的龟甲上占筮,才得悉了黑魔鬼在男人身份上的明确指引,在破烂龟甲中对应了土星坐标上的典型符号,镰刀与十字长柄,他们狂热地相信这位游离在众星中的叛逆之子,掌管混沌的领袖,将在黑暗中把一切苦难扫尽,直至亘古预言里那被应许的富裕而大同的理想乌托邦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