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月明星稀,赴宴的村民早已各回各家,院外的棚子里炖着明早的肉汤,掌厨的已进客房休息,几个徒弟在棚子里就地躺着,轮番值守。
林展大躺在里屋宽敞的木床上,无论如何睡不着觉。心中总有一种不能排解的忧虑。
这忧虑来自何处,他不清楚。只是无论闭眼还是睁眼都始终觉得烦躁,身侧传来二房均匀呼吸声,林展大觉得有些不爽,将她推醒。
“怎么了?”女人睡眼惺忪,还在懵怔。
“滚回你自己屋睡去。”林展大不耐烦地推搡。
二房生气地拿起自己衣服遮挡赤裸身体,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撵走了女人,林展大还是感到烦闷,于是披上衣服出了门,在院中踱步。
院子里还摆放着成片的木桌木椅,被月光蒙上一层银辉。地上的狼藉已被清理打扫,林展大想了想,在房廊处停下脚步。
这儿子被仙人收走在外人看来是喜事一桩,林展大心里其实高兴不起来。要不是林奉朝非要张罗办这个宴席,林展大才懒得花钱请这些粗民吃白饭。
一入仙门尘缘断,随便挑个村人都知道的道理。
儿子起码几十年都不一定回来,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四个儿子,老幺还在哇哇吃奶,老二老三不学无术,每日就是赌钱打人。老大倒是聪敏得很,现在人没了。
鸿卓被仙人收走,对自己有个屁的好处。林奉朝都快走不动路,吃个饭都要咳半天,指不定多久闭眼蹬腿入了土。
他死了倒是安生,这么大的家产落到谁头上?还不是他林展大。
自己这一辈,四个弟弟三个是痴呆,天天只知道流口水。
老二被那俊俏媳妇儿蛊惑着非要结婚,那女人心思稠密着呢。每天在自己面前扭腰屁股晃荡,给老爷子疏个发,拿胸往老东西肩膀上蹭,就差把心思写张纸贴在脸上了。
四弟也是混蛋,什么德行?酒囊饭袋。铁了心地非要娶私塾先生的女儿。白醒之在村里德高望重,整日圣贤之言,林展大知道他打心眼里没瞧上过自己家。
他瞧不上,他女儿就瞧得上?
老爷子年轻时候买来的县令,不识得一个大字,全靠一厢情愿断案,早积压不少民怨。新上任的县令现在是敬着林奉朝,等他一死估计刁难处就来了。
再说那韩醒之的女儿白书月,村里早传言她和对面的林占知看对了眼。依四弟那性格,久恋不得,迟早上门去抢。
到时候惹着林占知,他大哥的柴刀起码要见红。
一想到这三兄弟,林展大更是感到一股郁气。
小时候他偷摸着把自己爹的官印藏在门口树上,早上被门口嘈杂人声吵醒。揉着眼跑出去看见一条黑黑的身体挂在树上,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父亲黝黑的肥肉。
他以为自己父亲爬树找官印失足挂死了。立即跪地上哭嚎:“爹啊——”
被惊醒的林奉朝跑过来从背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
弄清原委后,林展大对这三人是相当仇视。
他暗中给了村里破皮无赖户不少好处,让他们去欺负这三个小孩。
刚开始,一堆人抢着那几文好处,被林占福放狗去咬。后来逐渐就是拿了钱,不敢去。
最后一个叫林狗顺的,自告奋勇,要了一大笔钱。林展大看着他大摇大摆进去,灰溜溜一路淌血回了窝。
林奉朝则是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展大其实就是和他爹学的这招。
他那天从门廊看到他爹跟一户无赖商量,让那人在集市上凌辱三兄弟的妈。
“你就照那胸上屁股上摸,她敢报官你就说是她勾引你。本官自会护你周全。”他爹就是这么对那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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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展大一通瞎想,不经意看见东边塘上天空好像有一线红光,眨巴了下眼睛依旧是黑黑的天,只道自己休息不足眼睛都犯花。
想到一连三日都是宴,吵得大院不得安宁,林展大心里又是一阵烦闷。扭身回走,顿了顿,拐了个弯,钻进了三房的屋子。
星月流转,昱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