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所说的道理对于如今的贾赦来说并不高深,这种类似于常理的东西,但凡经历过官场的沉浮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贾赦惊奇的是,贾琮明明就只是一个连学都不好好上的小娃娃,却如何对于这种事情想的如此通达。
“看来我那族叔,终究还是道行太浅薄了。辛辛苦苦教了一辈子学生,却偏偏把你这唯一一个有心眼儿的给当成了异端。”
贾赦此刻打量着贾琮,那表情并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仿佛在看一头小妖怪。
“父亲,您这话可就说的不对。我看先生那才是真正的大师,懂得什么叫做因材施教。
若非他整日鞭策,孩儿也养不成现在这般七巧玲珑的性子来。”
太阳有些偏移,透过窗户漏进来的阳光,正刺中贾琮的眼睛。
他也不客气,当着贾赦的面自顾自的站起身来,便将椅子重新挪到了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小小年纪便这般见不得光?”贾赦故意反问。
“光晒多了容易老,我还年轻,不想让别人一看到我,就以为我已经碌碌无为度过半生。”
“你这是在暗讽于我?”贾赦的眉毛挑了起来,手也不自觉的摸向了一旁的扇子。
“这哪里是暗讽,我不表示的挺明显。”贾琮微微抬头,眼神中倒也没有一点畏惧。
“你不觉得你未免有些太过狂妄?”
“还是以为我这个年纪若是不狂妄些,那才尤是可惜。”
听完贾琮的这些话,贾赦手里的扇子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最终他猛然将扇子在桌面上摊开,将四个大字直接展露在贾琮面前。
“守礼有节”
“虽然这四个字我一生未曾做到,但也免不了常拿出来鞭策自己。”贾赦看着这柄早年间自己亲自书写的扇子,颇有感慨。
“依我所看,守礼有节,不如手里有钱。
礼者所以便用也,节者所以便他人也。知得忠义孝悌,却不一定要用在每件事上。至少不应只为了表面功夫去做。”
“那你以为何为表面功夫,什么又是你心里真正认为值得做的。”贾赦将扇子收起,拿一根锦绳重新绑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的扇子堆里。
“修筑省亲别院乃是表面功夫,趁着修筑省亲别院这个工程,将各方利益在这大染缸里转上一圈,才是您真正应该做的。”
书房中静悄悄,只有不断投射进来的阳光与空气中跃起的灰尘交相辉映。
终于,当几只不知从何方归来的燕子,落到旁边屋子屋檐下,那空了一冬的小家的时候,燕子那欢快的叫声,终于打断了屋子里两人之间的胶着。
“如果要引入其他利益方来,你原本预计的收益应当会被分出去不少,我不相信你能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又或者说有舍才有得。先期的投资是后期收益的必经之路,你若能将自己的圈子搞大,那今后咱们家的产业才会发展的更加顺遂。”
“咱们家?咱们家家大业大,怕是轮不到你我到时候能说上话。”贾赦哂笑一声。
“事在人为,有些事情既然心里已经想要改变,那仅放在纸面上,自然是永远也实现不了。”
这一刻贾赦承认,一把年纪的自己竟被这个前些年一直不看好,甚至当作空气存在的小儿子说服了。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从自己那一堆扇子里摸索了起来,最终掏出来一个颇为方正且精致的盒子。
“这是当初陛下登基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