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的八月,苏诺来到了格尼神山脚下的这个小学。校门口奔腾的金沙江挺着身子,在大山身上划过一道Ω形状的大湾。诺刚放下行李,看着周边比老家高楼还要密集的山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小角落,应该能够遮挡住父母原先无处不在的关切目光,也听不见他们无时不刻的反复叮咛。
24岁的诺,选择了逃家。从一马平川的东部沿海到重峦叠嶂的横断山区,诺不觉得有太多伤感。她在日记中写,如果腻烦了城市的温情和拥挤,那到大山深处唱一段寂静的清音也无妨。
诺知道,她也并不孤单,眼前的这条金沙江,就直接通向老家的那片海。“最多一个月吧。”诺这样想着:“我的思念就会随着江水流到家了,家里的海棠会感觉得到的……”
母亲是一个一辈子就职于国企的普通工人,在外人面前她总是笑容可掬,礼貌待人,但改制后下岗的身份,让她的半生心血随着企业的倒闭而坍塌。企业倒闭后的她不再追求自己的生活,反而把自己的女儿当做生活里唯一的重心。父亲是一个小机关里的部门副职,工作清闲,升官无望,每天下班后固定不变的是玩一圈小麻将后回家,然后对着女儿讲上半个小时的人情世故,再三提醒江湖险恶,一定要谨慎交友。
父亲平时跟母亲不怎么说话,偶尔的几句谈话都是母亲问“昨天买彩票中没有?”“麻将赢了吗?”......诺有时候很希望他们狠狠的吵上几架,把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说的话统统说出来,但是他们就像两列安静的地下铁,来来往往每天都是同一条轨迹,熙熙攘攘的热闹声都是别人家,车与车之间擦肩而过都是盲音。有时候诺真心想问两人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婚姻是那样麻木的东西,又如果爱情的前方必须只能又唯一的终点是婚姻,那这样斑驳的婚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因为家里的种种宠溺和压抑,诺在初中到高中期间的逆反期里,也会翘那么一两节课,偶然也会通宵进网吧。诺上的大学,是在临近的城市里。大四实习期间,诺无意中看到了西部志愿者的招录公告——离家三千公里——便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她看着报名表上那个穿蓝色横杠衣服微笑着的短发女孩,小声对自己说,去吧!
当知道报名去高原成功以后,诺在江南校园里那汪小池塘旁站立了很久。岸边有个暗恋她的男生,走到了他身边,问她怎么了,诺说,想找个角落想一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