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这么突兀又恰如其分,因为张童始终没有和范行联系过,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问小邈要来。她的确心大,说不清是完全相信小邈还是冥冥中范行始终给她一份踏实。
不知道小邈和范行是如何讲的,也不知道范行的态度,但是从这通短信看这个男孩似乎挺细心,又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张童没有在意太多,反而潜意识里隐约觉得这通短信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影响了她的进程。于是,她自认为礼貌地回复了一句“是的,收拾东西,忙。”范行看到她的回复意外的摇摇头,透过屏幕那几个简短又有点生硬的字,让人感觉这女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没让他特别不高兴,似乎再次验证了自己的观点:这种苦差确实不咋好。他却莫名其妙地笑笑回复了一个“哦”字。而张童放下手机就没再理会。手机再次响起,她完全沉浸在不舍中,继续摆放着各种小物品,也没有再去看一眼。一天的忙碌总算都结束了,晚上躺在床上,张童拿起手机查看未阅读的信息,才发现那个陌生号的回复。张童看着屏幕抿嘴一笑,觉得这个字好像挺温暖,又有点憨厚的味道,似乎没有了下午那时的烦躁。一觉醒来,这一切的感觉都随梦而逝。
离别的车站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忧伤,张童看着爸妈在火车旁用力的挥着手。妈妈的眼泪从眼眶流了下来,像两条潺潺的溪流,那是独有的母爱,她不舍又怕孩子难过,压抑自己但不由自主的迷失了双眼。爸爸抿着双唇,目不转睛的望着车窗,似乎千言万语都在这目光中,内敛又疼惜。张童看着这场景心里也翻腾着,不舍和心疼重重包围着她。但是她却表现的很坚强,笑着和爸妈挥手告别。还好车上有她的室友兼好友小文和偶遇的初中同学,给她一丝慰藉,不然可能她会忍不住流下泪水。
火车缓缓开了,张童坐在自己的下铺,望着窗外,看向远方。滴答、滴答短信来了,一条又一条。恰到好处的把张童的思绪拉了回来,“上车了吗?车开了吗?”、“东西都放好了吧?”还是那个陌生号连着发来两条信息。张童感觉有点温暖,立刻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写着“嗯,车已开,都好。路上时间长,为了节约电量,要关机了,快到再联系。”看着手机信息发送的图示,张童才意识到还没有存下对方的手机号,枉费人家一遍遍的关心,做个朋友也不错呢。她那白白净净圆圆的娃娃脸莫名有点微热,芊细的手指迅速按着键盘,看着范行的名字在通讯录里保存成功,她安心地关闭手机。
范行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等信息,滴滴很快手机响起。今天这速度是不是意味着态度转变了?范行迫不及待地查看信息,一如既往的风格,让范行哭笑不得。但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复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事和我说。”本来是那么不情愿,但是似乎此刻变成了自己重要的事情。范行说不清楚自己在盼什么,连着两天热情被浇灭,还乐此不疲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寒暄,难道中邪了吗?他心里突然责骂起小邈给自己找的好差事,这么冷漠的女孩儿竟然让他忽悠的各种好,甚至似玩笑似认真地说服自己发展成女朋友。谁要这种女朋友,小邈是想坑死自己呢!范行越想越来气,翻找小邈的通讯录,发个信息好好教训他一顿,这两天的气总的有个出口......一顿发泄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问小邈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范行愿意为了兄弟委屈自己帮他一把,小邈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就这样范行出了气,结束了对话,他才回过神,这两天一直想知道张童在几号车厢,如何接她都没有问清楚。哎,等吧......
车厢里基本都是返校的学生,所以氛围特别热闹,大家有说有笑让张童很快抚平了心中的思念和不舍。家乡离学校太远了,纵使火车飞驰,行程也要两天两夜。嘟嘟的气鸣声和车轮与铁轨不断摩擦发出的咣咣响声,火车车身时不时转向带来的摇摆,窗外瞬间后退的树木、建筑,都让张童从视、听、感各种感官系统全方位的体会晕车的滋味。那种头晕难受就像喝了小酒脑袋发胀胃里翻腾,张童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有闭目静躺似乎让她微微舒服一些。煎熬的迷糊了一天两夜,张童盼着快点到站。突然想到范行,会是什么样呢?张童设想着各种可能的样子,见面会尴尬吗?要说点什么吗?人怎么样呢?一连串的问题。可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晃晃自己的脑袋,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想多了吧,就是个帮忙的人罢了。
第三天一早,太阳照进车厢,张童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中午就能下车了。她打开手机,这才意识到该告诉范行自己在哪个车厢,如何接。看见手机里亲朋好友给自己发的信息,一一回复后,看到范行的信息,短短几个字,再一次温暖到她——是个可以交的朋友,仅此而已没再多想。
“你好,火车正点到达。我在6号车厢1号下铺,你上车来接我。”张童毫不客气地一气呵成,手指轻轻一点,发送成功。奇怪了,她原本是懂分寸,细致又周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对范行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她变得莫名其妙。好像他们是多年熟知的朋友,她没有一点陌生和不好意思地指挥着范行。这次换做张童等待、忐忑了。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反悔不接了?那自己可惨了。幸好有小文在不行就辛苦她的男朋友帮忙吧,想好备选计划,张童也没有再刻意等待。范行正在和同学打球他估摸着时间准备去完成任务。他走出篮球场,打开手机看到张童的信息。他把手机不断靠近睁了又睁的眼睛仔细读了一遍又一遍,视力不错的他,确实没有看错。绝了,这女孩儿果真不太一样,用个陌生人用得都这么理直气壮!谁让自己倒霉每次都遇到这样烦人的事情,范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帮这种忙了!但是他再次鬼使神差温和地回复到“哦,好的,刚才有事没有看到。”
到站了,张童穿好外套,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有点凌乱。长途旅程,将就一下吧。她用手拢拢头发,把额头零散的碎发随手拢在右耳侧后扎了一个低马尾。这造型后来成了范行调侃张童的一大武器,他总说再没有见过比这更傻妞的发型了。每次被说张童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挺幸福,心想谁让你就喜欢这种傻妞呢。大家陆续下车,初中同学还要继续赶车就匆匆离去,为了减轻重量把一个装满零食的大袋子留给了张童。张童在车上等着范行,突然手机响起,“喂,我到了”一个比较有磁性又略显局促的男声传入耳朵。张童站在车窗旁转过头,一个高高大大又有点帅气的男孩子举着手机站在自己面前。
他穿着一套咖色的商务套装和咖色皮鞋,看得出来这是刻意挑选的,但又和他那年轻的脸庞似乎有点不太协调。恰到好处的短发比寸头更阳光,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挂着一对浓浓的眉毛,微微笑着的眼睛变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在长长的睫毛映衬下仿佛轻柔地说着什么,高高的鼻梁是张童一直羡慕的样子。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肤色有点黝黑,还有些明显的痘印挂在脸庞,仿佛是青春的见证。张童总说他那凹凸不平的脸庞像月球表面,每次这时范行都会假装生气的样子给张童一个蹩脚的白眼,但眼里流露出宠溺的神情。其实如果他穿着运动装可能会更加耀眼。张童愣了一下,先前的猜想和略微的忐忑烟消云散,反而有种亲切感让人安心。范行也愣了一下,张开嘴又没说出话来,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不知所措。张童微笑着说“是范行吧?”范行机械的点点头,嗓子里挤出很细小的声音,嗯了一下,还眨眨眼。
“这是我的行李,你帮我拿下来吧。”张童指着高高的行李架,微笑着对他说,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和甜美。
范行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拿起张童那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大箱子也有点费劲,他的额头都冒出了小小的汗珠,张童递给他一张纸巾。
很快他们就到了张童的校园,可是出租车到不了宿舍门口,搬行李、拿行李的差事自然还是范行的。他们似乎很默契,不用分工,张童除了后背上的书包两手空空的带路,范行拉着行李提着两个大袋子。他们有一搭无一搭的随便说着,但都是张童挑起话题。这也是她的真实性格——和有亲近感的人在一起比较外向。到了宿舍门口,宿管要求男生不能进入。张童接过行李把那个鼓鼓囊囊装着零食的大袋子留给了他,说是犒劳他的。范行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异样的、受宠若惊的。每次接送人,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只有他出钱出力的份儿。张童让他等着自己放下行李,请他出去吃一顿家乡饭,并且随他点。张童是个知道感恩,懂得礼尚往来的人。原本她想好好请他吃顿大餐,毕竟人家帮了大忙出了不少力气。可是得知范行下午还参加学校合唱团排练,并且过了饭点很多餐馆也午休了,也只能就近简单吃一点。张童再次给范行一个意外,反转了在他心里的印象。
晚上范行参加完排练给张童发了信息,依然嘘寒问暖,还仔细给张童讲着自己下午的安排。张童突然想起同学的叮嘱——为了减少占地空间每个临时袋子都被撕了微小的口子,但都是没有吃过的。张童同样给范行一五一十解释了一下,让他不要介意。范行告诉她不用太在意,等他回来时零食只剩下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室友们早已瓜分下肚了,他们现在只有感谢。突然张童的电话响起来了,是范行打来的。电话里声音嘈杂,有笑声、喊声、歌声、斗骂声夹杂着反而有些层次感,好几个陌生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喊着“张童谢谢你的零食,很好吃!”张童吓一跳,也被逗乐了说“不用客气,谢范行吧,都是他的东西嘛。”范行支开大家,和张童开始了第一次的电话聊天,不过时间倒不长。后来范行告诉张童,大家都夸她的声音好听了,一边起哄一边确认似的盘问他们的关系,似乎心里早有答案只是等着当事人主动承认。学生时代的感情有一大部分可能都是这样因起哄而引发的吧。但是,也许张童和范行之间却不是因为起哄,起哄最多是个催化剂罢了。(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