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下，不自觉地带着有些撒娇的口吻道：“妈，你居然不等我，自己就去投胎了。”

视线逐渐模糊，她伸手抹去本不应该存在的泪水，强笑道：“没事，我下辈子投胎投得也挺好的，是个公主呢。虽然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公主。您听我说，我下一世的父母对我挺好的，还有一大屋子的人伺候我，我可算不用再打工了，更不用还房贷啥的……”就像小时候窝在母亲怀里那样，段昭依偎着母亲的墓碑坐下。

在轻声讲述时，她似乎想到了很多，又抓不到自己真实的思绪。

朝阳初升，将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吞没。在消散前，她最后的念头是：“希望母校接收遗体的时候手续办快点，别把我冻教学楼外面，怪吓人的。”

段昭再次睁开眼睛时，又看到了向皇后写满担忧焦急的脸，与前世的母亲长得并不相似，目光中却有着一样的爱意。

囡囡脑海里对于“梦”中的记忆正在飞速淡去，只留下些许难过的情绪。伴随着意识的回归，头痛又一次袭来，她用手抱住脑袋，带着哭腔对向皇后喊：“娘娘，头疼。”声音十分干哑。

向皇后强压住眼眶里涌出的泪意，伸手摩挲着女儿的背脊，一面问：“太医正怎么还不到？”一面用小小的玉勺给女儿喂水润喉。

说话间，太医正到宫门外候着了。

因着这次小公主只是昏睡片刻，并没有上次的梦中惊悸之症。王太医进言，小孩子偶有昏睡是年龄太小神魂不稳的缘故，如果每次都强行唤醒，反而可能会惊扰到孩子。

向氏命人将公主送回自己的寝宫，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实在放心不下，她又派人请了太医正。

太医正林逸为公主把脉后道：“回禀圣人，此次公主昏睡后，脉象比上次更加强健平稳，并且昏睡时间也比上次更短，想来以后莫名昏睡之症也会日渐减少。”

向氏问：“可囡囡一直在喊头疼。这也不要紧吗？”

太医正仔细看看小公主面色，又问了小公主具体头疼的地方，摇头道：“这头疼也许是与小公主的气血不足有关，也可能只是因为年纪小难以承受过于强烈的思绪。公主近日可曾遇到大悲大喜之事？”

小小孩童，哪里去经历大悲大喜之事？

向皇后一向脾气温和，但听到太医院正左一句“可能”又一句“也许”，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火气：“太医就不能给个准话？这都是模棱两可的话。让本宫如何放心得下？”

林医正慌忙跪下：“圣人容禀，公主的症状确实不多见。老臣实在不擅长小方脉，不能为圣人解忧。”

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不发达，孩童夭折率极高，哪怕皇家也是如此。先帝能登上大宝，不就是因为仁宗的儿子们全都夭折了吗？可太医正哪敢说出这样的实话，只磕头告罪不止。

段昭的这阵头痛过去，脑子清醒不少，眼见一位白发老先生战战兢兢地伏地请罪，忙出声阻止：“老太医不必如此。张夫人，还不快将太医扶起来。”

张氏因为抚养公主有功，已得封县夫人，算是后宫中有品级的内命妇。此刻听到公主口齿如此清晰的指令，不由有些愣神，又被旁边的内侍推了一下，忙去扶林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