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门亲,这下肯定泡汤了,还不如死了好。”
母亲语气里的遗憾溢于言表,迅速将责任推到爷爷身上:“都怪老爷子,成天说小苇赔钱货,咋就这么灵验呢。”
邻居宽慰说:“王村长家肯定要退亲,订婚礼物,还有六块钱礼金不用退,这事不算亏。”
有人抢白:“小苇要是好好的,嫁到王村长家,这么好的一门亲,叶家都跟着沾光,咋就不亏了?”
所有人肆无忌惮地争论着,王村长儿子虽说品行不端,传说已经糟蹋了好几个,但王家是这一片有头脸的人家,不会娶一个废物过门。
众人嘴里,退亲已成必然,重点在礼物和礼金要不要退,一点不退,场面上,王村长也不可能为难,但定亲钱物打了水漂肯定心有不甘,指不定会有怨气,难免会发泄到沈家头上。
庄里人明显不想沈家白得了定亲礼,阐明各种利害关系,最终形成共识,那就是,一旦王家提出退亲,多少得退还点。
“王家真要退亲,我们一毛钱都不会给。”
小苇母亲一口否决众人的提议,咬牙切齿地下了定论。
芳邻还要坚持:“如果小苇死了,不退订婚礼,谁也不会放半个屁。这事还是好好商议一下比较好。”
意思很明显,这事怪不得小苇,但小苇醒转反而让这事难办。
小苇就不该活着。
一直吵到晚饭后才散去。
大嫂轻手轻脚走到小床边,小声唤了小苇几声,小苇不答,也不动。大嫂长叹一声:“好好睡吧,不要瞎想。”
大嫂这么说,明显怀疑小苇的傻和哑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
小苇暗叹,作为富农的女儿,大嫂的见识,果然不是普通庄邻可比。并有理由相信,大嫂肯定怀疑,自己无所顾忌的去犯忌,分明是故意的,甚至连发烧都是故意的。
其实小苇很清楚,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彻底好转,并且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更不再是先前那个小苇。
不想表露,是她还没找到改变命运的法子。
她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这个家,所处的环境,还有身边纯真又聪明的人们。
毫无疑问,给小苇做的棺材没能合拢,当晚就被拆成了块块木板。不做棺材,就不能算是抢材,付双倍工资就说不过去。家里放棺材板也不吉利,晚饭时,沈家和李木匠协商,好不容易形成共识:第二天将木材改做桌子和凳子。
战乱才过去四五年,普遍穷得叮当响,木匠生意并不好,能多做一天是一天。
小苇木讷了好几倍,却忘了做农事,眼神空洞,呆呆地看天看云,看树上的飞鸟。偶尔望望忙碌的匠人,家人和庄邻,眼神透视一般,冷漠得让人汗毛直竖,心底发寒。
所有人有理由相信,小苇已彻底残废。
残废的小苇突然干净得过分,只知道做一件事,打扫清洗,连两年没洗的蚊帐布帘都不放过。房间客堂,见不得一点草屑。小半的衣服都被洗坏了,洗澡的频率也增加了好几倍。
刚开始家人和村人很赞赏,几天后才发现干净的代价实在太大,即便不知道洁癖这个词,也一致认为这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