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静了,他们好像都走了,世界的远端再次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声音渐行渐远,承载希望的方舟已经启程了。
“求死又求活,我这样真的很卑鄙啊,但我…想找到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而不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时锁站起身,失神的看向远端不存在视野内的方舟,伫立良久。
“是用生命去寻找那幻想之地,还是在这昏黑的世间让时间腐烂掉我们的肉体,哀求死后的灵魂得以安息,两者的差距在这趟毫无意义的旅程中已经荡然无存……”
忽然,一道充满疲惫与压抑的声音自脑海响起。
“谁?”时锁一惊,这道声音不一样,没等他有所反应,眼前的世界眨眼间变化,恍惚间他突然出现在了一间昏暗的室内,眼前本是单调的迷雾瞬间转换成一扇被木板钉住的房间。
门内漆黑如墨,幽幽的黑暗中好像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但两盏冒着微弱蓝光的琉璃提灯挂在门框两侧,像是守卫般阻隔了黑暗的侵蚀。
时锁转过身,身后昏暗的四角房间内,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一盏同款的琉璃提灯照耀淡淡的光晕,一个青年坐在桌前,他的背略微弯曲,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疲惫。
他的头发略显凌乱,面容沧桑,眼角的皱纹透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布满血丝双眼专注而深邃,手中的铅笔在纸上飞舞,沙沙作响,旁边还摆放着一杯精致的酒杯。
“或许从开始我们就标定了错误的航道,自遗忘之地向彼岸之行根本就做不到,苦海无边,人心叵测,错误与混乱的坐标我们根本无法分清,那一座座舛错的‘精神窟’,导致我们迷失了太多的同行者。”他不曾开口,但他书写的内容直接回响在时锁的脑海中。
嘭!
一声巨响从左侧传来,那里也有一扇被木板钉住的门,但此刻却被什么东西暴力破开,两侧的提灯也灭了一盏,仅剩一盏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旅行到现在,我不得不留下这份日志,这里记录了我们航行探索到的一切,也有我们经历到的刻苦铭心的绝望。”
嘭!
这次的响声从右边传来,那里失去了门的影子,两盏提灯也彻底熄灭,黑暗翻涌的门外隐隐伫立着一位不可言说的身影,但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到青年继续执笔书写。
“看到这里,当你下定决心,它就会到你手上,这是(听不清楚的名字)给予的最后怜悯了。”
“喂兄弟!你先别写了,这是什么情况。”时锁没功夫继续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他身后的这扇门内也传来了异响,像是有人正在拧把手。
门框在剧烈震荡,木板肉眼可见的变形,随着两声巨响,时锁面前的门被暴力拉开,两块木板也在这暴力下爆裂成几节崩向四周,其中一节忽然化作一柄断刃的刀柄刺向了时锁的面门。
!!!
时锁猛的后退歪头躲闪,但距离太近了,断刃刺进他的大脑,他感受到了两道碰撞感,一道来自头部,一道来自后腰。
后退的过程中,他已经到了中间青年的桌前,身子碰撞于桌沿,但桌面摆设的物品像是无视这次撞击,书籍未曾移位,酒杯未曾摔落,青年执笔的手也未曾停下。
“但是后来者啊,请谨记,你被选择不会是一次好运。
遥远的救世主不会来到这肮脏世间!祂也看不到这片黑暗的世界!
祂的梦是虚假的!极乐乡是那些天边客的谎言!那里有的也仅有锁链与镣铐的束缚与牢笼!虚实从不存在于这片烂土!
那扇门...从不存在!不要再去寻找!不要再去尝试!后来者,请您相信我这失败者留下给这众生的忠告。”
脑海的声音掺上浓浓的愤怒与绝望,引客执笔的手剧烈颤抖,字迹不再秀美,混乱错杂的笔墨漫出了纸张。
四门上的灯火烬灭,黑暗侵入,墨海也开始翻涌填充着房间,却与四门外涌入的黑暗分庭抗礼,或许这只是引客抵抗的手段。
时锁痛苦的捂着头,断刃入脑的一瞬,他眼前似是播演皮影戏一般,闪过无数的画面,繁多却都模糊不清,犹如同一部快进但画质稀烂的黑白电影。
“希望那艘错误的方舟能跟我一起埋葬在这苦海的崖口,伴与我的灵魂一起囚禁在苦海之眼,保佑他不要回去载客了,但如果你看到它,请远离它,它…是错误的,是我的错...”
引客的声音混在一起,却又无比清晰,时锁感到脚底一空,像是真的掉入一片汪洋,下意识间他摆动双手要抓住什么,但唯独手指触碰到了某件物品,被他一起拽了下去。
眼前如影片般归静结束,耳边引客的声音渐行渐远。
“唉,多久了,地狱的红色火光,死亡的酒香味真是浓郁啊,我又要沉醉了…”
......
无边黑暗中回荡着隐隐的哭泣,粘稠的空气像是包裹住全身的海水在挤压,一阵钟表的滴答声在耳边作响,忽然一声钟声轻鸣。
午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