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胡缨拎着柴刀茫然立在原地。
刚刚消退的精神压力以更加汹涌的威势席卷而回。
对五感的冲击让他感到窒息,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喉咙。
这时,洋洋盈耳的奏乐声响起,赵胡缨的双眼一凛大口喘息着,可他悬着的心从未放下,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
因为周围所有异样又再次恢复正常。
书生从巨瓮里倒出来的都是正常不过的草药渣滓。
少女的阳春面已出锅,香气四溢。
侏儒接住从鼎炉里飞出的丹药,斗鸡眼给手中的山楂糖衣撒着芝麻。
感受到赵胡缨的异样目光后,不乏有大厨转过头报以礼貌的微笑。
一切再正常不过。
赵胡缨眼中是疑惑与理智的相互倾轧,嘴角抽搐。
为什么别的小厮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都瞎了?
伴随着奏乐声,几十名身着宫纱裙的仕女从偏厅走出。
前面的或手捧香炉,或扬撒花瓣,拥蹙一台华贵步撵,载着个锦服博带的大胖子,远远看去就像是披了绸缎的肉山。
“俞随太守到~!”
他至少有七八百斤,身上好似散发着微不可见的灰蒙蒸气,吹得表皮和肉块缝隙中探出的恶心毛发轻轻晃动。
此等重量,抬步撵的仕女们却毫不吃力,纤纤玉手竟能承载千钧。
俞随太守嗅着菜肴散发的香气,表情看好像并没有多少期待。
小厮们恭退到两侧,赵胡缨振作精神,现在正是溜走的好时候,这太守府太他妈邪乎了,吓都能被吓死。
遂将柴刀放在回廊一角,可过程中手掌意外划出个小口子,有鲜血渗出....
破点皮而已不打紧,赵胡缨全不在意。
可正当他继续挪动步法时,忽的浑身剧震,感受到气氛的骤然变化。
奏乐声霎时息止!
取而代之的是粗犷的呼吸!
俞随太守眼神精芒盛放,不可置信。
他迅速扫视着全场锁定了目标,鼓动鼻翼,竟将角落里正要溜走的赵胡缨吸到身前。
被虚空拽去的过程中,赵胡缨看到俞随太守的身体开始畸变,肥胖表皮上溃烂流脓,黑蛆乱钻,令人作呕的毛发根本就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软触。
两颗巨大头颅只连着些许皮肉,啷当在脖子上,狰狞血口中舌苔尽是枯黄倒刺。
侍女们也再不复俏丽水润,脖子像被烈火灼烧过的蜡烛,渐渐融化却未断裂,越抻越长,歪着脑袋死盯着赵胡缨!
而台下那些菜肴无不变成了之前看到的诡异模样,仿佛都因为赵胡缨的血味变得疯狂。
俞随太守啷当着的两张脸连续发出截然不同的翁声,密密麻麻钻进招呼呀的耳朵。
“少年郎你好香啊!”“今儿个沐浴净身了灭?”“哪年进的府?”“造孽啊,本官第一天就该吃了你。”“清蒸怎么样?鲜嫩多汁。”“不要清蒸,还是片了炭烤吧,能细细品味。”“别暴殄天物,想吃的长久不如腌了风干。”“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我等不了啦!!!”
俞随太守肚皮骤然破开,露出欢快跳跃的内脏肚肠,欲将赵胡缨直接吞入腹中。
采取最朴素的方式享用。
赵胡缨整个身体仿佛陷入无形泥沼中,根本挣脱不得。
面对死亡的坦然?
去你妈的!
老子不想死!!
老子更不想被吃!!!
挣扎中,俞随太守一口啃在赵胡缨的肩膀,满目猩红。
正当他要扯掉赵胡缨的左臂美美品尝时,突见这小子双目泛白,伤口处迸发黛紫湛蓝。
龙吼如洪钟大吕般雄浑壮阔!
一条白炼飞龙破开俞随太守的后脑勺。
红的白的喷撒大片殿门,触目惊心。
而电闪雷鸣中,神秘飞龙竟是比俞随太守的体型还要巨大。
雷嗔电怒!
仿佛饱含着赵胡缨的所有不甘与狂怒!
俞随太守另一个脑袋哪曾料到此般光景?
到底是哪路仙家?
竟威势滔天?
不对!
他终于意识到细皮嫩肉的小厮为啥那么香了,更清楚自己一口咬在荆棘铁板上。
但他根本做不得反应,雷龙拖曳闪电千鸣,将俞随太守由上至下吞了个大半。
只留下盘着的两条臃肿肥腿抽搐痉挛着,喷出两道血泉,又降下密集赤雨。
以彼之道,倍还彼身!
电光火石之后,除了俞随太守的残肢外,赵胡缨原地消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
大厨们无不瞠目结舌,堂堂一府太守就这么死了?
斗鸡眼老头手上的眼珠子糖葫芦依然滴流乱转,各抒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