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闹,满朝文武都明白了一件事,白家早已简在帝心!
治大国如同烹小鲜,火候不能小,也不能大,讲究的就是一个润物细无声。
白家虽然军中势力颇大,中高层将领除了安西都护府自成一脉,剩下的京营,北庭,还有南边的镇江军,多半是老将军当年一手带出,但白衡很懂分寸,不结党不营私,先皇御赐大柱国府也只有寥寥两三个下人,而且永远就连年底回京述职的各部旧识登门拜访也是一概不见,礼品更不用说,更是从来不接。
实在拗不过,也是悉数记录,待正月过后,送至京畿各处孤独园用以接济老人。
如此清贫,也难怪先后两任帝君青睐有加。
大景王朝自开国伊始有着非救国之功的不封王的传统,可这对于先帝宋勤来说就不是事,如今的皇宫密档就存着这样一份对话。
帝曰:“汝可愿封王?王朝二十一州任汝选之。”
衡答:“吾乃陛下家奴而已,怎可觊觎那等王位!”
帝大笑不止。
今日的养心殿内,皇帝宋寅盖着薄被,一手轻敲膝盖,一手顶住下颚望向窗外,神游天外。
一旁的黑衣太监跪在榻旁,双手搭在皇帝宋寅的小腿上,慢慢揉捏,力度恰好。
年近不惑的天子宋寅已经有了些许白发,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端的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许是看得乏了,皇帝宋寅揉了揉眼说道:“老东西,几时了?”
本名陈好的老宦官将薄被重新盖好,站起身后回道:“陛下,看着太阳想来已经申时了。”
宋寅喃喃道:“申时了啊,今天御膳房贡的是什么吃食?”
老宦官依旧不急不慢,“酥皮鸭,竹节卷,酒炖丸子头,还有西梁小米,还有……”
“行了行了,”宋寅摆了摆手,“烦死了都,吃的这什么破玩意!伺候寡人更衣,去外面吃!”
“陛下!”
“你再说,信不信寡人撕了你的嘴。”
“老奴不敢,那皇后娘娘那边……”
老宦官赶紧搬出靠山,心想这下能劝住了吧?
宋寅眯眯眼,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朕的大伴还是皇后的领宫太监啊?”
陈好欲哭无泪,赶紧堆起一个笑容,说道:“那哪能啊,咱就说今天这天咋这么好,原来是老天爷知道陛下要出宫呢。”
“行了,你这老狗,朕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赶紧给朕更衣,晚了吃不上酒楼,寡人先让沈行活剐了你。”
“嘿嘿,陛下,老奴肉不好吃,可下不了酒。”
“赶紧的,咋那么多废话。”
……
月上梢头,偌大的大柱国府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高门大户的气派。
花园里,一袭布衣的白衡躺在竹椅之上,闭目养神,身旁石桌旁则坐着老人唯一的儿子,白连云,年仅三十正是壮年,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京营校尉,二十年参军生涯,其同一批的袍泽早已下放各州郡当那土皇帝了,唯有这个家世显赫的大柱国独子二十年如一日的驻守京营,不挪窝,不外放,不升迁。
按理说他这种将种门庭,还是王朝独一份的大柱国,升迁之路应该是殿前侍卫,侍卫统领,再就是京营校官,然后外放镀金,顺便立上几个不大不小的战功,最后荣归京城,进兵部,或者干脆升任京营十二卫中,某一卫的领头人物。
可像白连云这种一营小小校尉,属实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良久,双眼微闭的白衡问道:“连云,你就从没想过出京担任一州将军,或者再不济去北庭当个副都护。”
白连云不似老人一身布衣,而常年一袭白袍加身,再加上那副出类拔萃拔萃的脸蛋,显得极为玉树临风。
“全凭父亲安排。”
听着独子不淡不重的话语,白衡苦笑一声,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委实这性子太过寡淡疏远,
“你就没个想法?”白衡不甘心问道,
白连云收起书卷,捋平书角,平静说道:“儿子想去西域!”
白衡冷哼一声,“你别想,西域是赫连龟那老东西的地盘,水泼不进,针扎不进,就算老夫去了也没啥面子,你去,你是个屁啊!”
“不行,绝对不行!”
白连云笑眯眯道:“那我就不去了,继续待在京营吧,守着您老,给您养老送终。”
“哎,不对啊!”
“你小子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去北庭那边在这消遣老夫呢?”白衡略感奇怪地问道。
白连云装作一脸茫然:“我有吗?我有说我不想去北庭吗?”
白衡没有丝毫一品武夫的风范,抠了抠脚趾,摸着胡须,“你个王八犊子,敢在这消遣你爹,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孝子。”
说完抽起放在脚边的痒痒挠就抽了过去,白连云脚尖一点,迅速向后倒掠而去。
“爹,你好好养着,看儿子再给咱家挣个大柱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