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她绵软的身体,把鼻尖埋在她颈间用力嗅,然后发出惬意的喟叹。
如今塞缪尔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已经到了八个月。
孕期越往后,越是需要爱人气息的安抚。
塞缪尔下巴压在她颈窝里:“但又不能不去,倒不是精灵族有多高尚,我怕的是唇亡齿寒。”
“半兽族若沦陷,火族势力必然扩增,若将各种族逐个吞并,必然形成无法逆转的一统局势,届时,精灵族想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夏漾漾点点头:“看似在帮人,实则在助己。”
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鼻腔中涌出,下意识屈起食指,用指关节去堵,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塞缪尔察觉。
“又流鼻血了?”
“啊?没有啊……”
塞缪尔立即握住她的手腕,拉开距离去看她的脸,结果毫无意外的两道血红。
他脸色像结了冰,拿出随身带的纸帮她擦干净,下达最后通牒:
“今天必须去看绿精灵,我陪你一起去,不准再找借口了。”
爱人捂着流血的鼻子,背过身去:“精灵怎么会看人类的病?明天我直接回一趟人类世界吧,我保证去人类世界好好看病。”
塞缪尔注视着她渐渐瘦削的后背,他这才意识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她的心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在乎耳畔那些喧嚣的杂音,好像把她的也过滤掉了。
他总觉得她会一直陪着他,她融入在他的生命里,像活着的生命都会呼吸、心脏会跳动一样长存、自然。
他也知道人类寿命短暂,兴许只有一百年。
可那也是漫长岁月之后的事,他并不喜欢杞人忧天。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下巴越来越尖,精神也越来越萎靡。
她喜欢上了化妆,塞缪尔刚想张嘴就被她的话堵回去,她说他又不会变老,当然不能感受到岁月这把杀猪刀的威力,可他只是想说,她化妆的样子可爱极了。
她夜晚呼吸困难,双脚浮肿,塞缪尔要带她去看绿精灵,她狡黠地说,这是人类的古老邪术,替他把孕晚期的症状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仔细想想。
他是没察觉她瞒了他什么吗?
他有预感的,只是从未听到她说谎的心声,所以自欺欺人。
人类不只是寿命短暂,他们还易碎脆弱。
心口窒息的痛感让塞缪尔无法再往下想,他从后侧揽住她的腰,声音低沉:“我很担心你。”
“我比你还要担心我自己。”
他听到她轻声道。
二人来到了绿精灵这儿。
“流鼻血是火气重,双脚浮肿是夏季森林湿气入体,呼吸困难的症状可以通过改变入睡姿势得到改善,年轻的人类身体一般不会有大问题。”
绿精灵说完这些,便摸过老花镜去写药方子。
夏漾漾翻身从床上下来,踢上鞋子,笑眯眯地像只得逞的猫儿:“怎么样?这下放心了,我就说没事吧。”
塞缪尔扯了扯她的脸,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放松,但紧锁的眉心总算是散开了些:“还是得注意一些。”
抓了药后,二人离开。
在出门时,夏漾漾向绿精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换来绿精灵无可奈何的叹出一口气。
有新生病的精灵们过来,将他的精力从这个人类少女身上挤出去。
两个小时前——
“为什么要骗塞缪尔?”
绿精灵做完一系列检测后,再看眼前的人类少女,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夏漾漾扯唇笑笑:“精灵族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他。”
她把假发重新戴在头上,恢复原来清纯可人的模样,一丝痕迹都没有。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了之,他还有很漫长的寿命,你让他怎么办呢?”
“因为我爱他,所以不能看他吊死在一棵树上。等我去世以后,他有孩子需要照顾,无论如何也会继续朝前看,而时间会抹平我的痕迹。”
绿精灵看到她眼中那份坚定,却摇了摇头:“你不爱他。”
他平淡的语气,让夏漾漾内心真的虚了一瞬。
可能是面对年龄大的老者,她总觉得他们已经看破俗尘。
“现在的你随时都可能死去。”
“……”
“如果你爱他,你便不会让时间成为他的刑具,不会一心只考虑他腹中的孩子,而不愿施舍给他一个平缓接受事实的过程。”
“……”
“精灵族不能没有他,但他也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