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还是放不下！”

晓梦站在萧瑟的秋风之中，愣愣道。

枯叶在风中打转，又是一年岁末时。

“放不下便去试着放下。”

北冥子道：“修行一途，重在修心。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孩子，你的时间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

“可是师父，徒儿已经在红尘境第一关卡了整整半年了！”

晓梦有些气馁。

她自八岁踏入修行路以来，便一路进境神速，不知关卡是为何物。

结果这修行路上红尘关便卡了她足足半年之久。

“老道十一学道，四十有七方遇红尘关，你今天才一十八岁，急什么？”

北冥子却是抚须笑道：“磨一磨你这高人一等的性子，也是极好的。”

晓梦有些不满：“师父！你当初收我的时候，不是说，只要十年便能得窥长生吗？”

“老道还会骗你不成？修心践行，这一路走来，你都没有半点影响，唯有这薄姑大营，让你分心万千。”

北冥子道：“你呀，即便不说，为师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晓梦撇撇嘴：“您是人人尊崇的老神仙，但不也有办不到的事吗？”

北冥子的笑容一怔，满脸落寞。

他花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完全参悟金篆玉函的奥妙。

前十年只理解了皮毛，后来在晓梦的帮助下，这才逐渐能够利用金篆玉函做出一奇妙运用。

譬如将五感附在其上，方圆百里之内的一举一动，都能清晰可闻。

“你呀，好猜的很。找王贲，是为消解灭国毁家之仇；寻章邯，是为报救命之恩。至于这薄姑大营嘛，恐怕是清玄的缘……”

北冥子被晓梦怼到了伤心处，也不惯着徒弟，当即要来个互相伤害。

当清玄二字出口之时，晓梦直接从怀中拿出一个红木宝盒，狠狠地丢了出去。

“别，别，老朽的宝贝啊！”

北冥子当即起身，动作迅捷，丝毫不像一位百岁老人。

掩日在薄姑大营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队师徒打闹，嘴角不由翘起。

晓梦的模样，不由让他想起另一个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

太乙山。

这里是道家天人两宗比试之地，五年一次的天人之约近在咫尺，整个太乙山都热闹起来。

大批秦都附近的民众围拢而来，在太乙山形成了一场盛大的集会。

吃的、穿的、玩杂耍的、动物表演的，唱的、跳的、变戏法的，将太乙山山脚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最大的建筑，乃是一个数丈高的帐篷。

牛羊在帐篷附近堆积成群，数百胡装打扮的行商在此逗留。

这些人都来自于同一个势力，那便是整个帝国北边最大的商人，乌氏倮的手下。

许久未曾露面的逍遥子一出现，立即成了众矢之的。

这些来往狼族与帝国之间的行商，将如同狼一般的眼神，都投向了逍遥子。

风尘仆仆的逍遥子则选择了低调行事，绕开人群，朝太乙山而去。

观妙台。

属于天宗一方的擂台之上，一道清瘦的老道早已盘坐其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此地打坐等候了多久。

而逍遥子出现的消息，很快被天宗弟子带到这位老道耳边。

“掌门，逍遥子回来了。”

听着手下弟子的汇报，赤松子没有睁眼，微微点头。

为了这场对决，逍遥子场内场外，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只是可惜，他的这些小心思，全都被师叔北冥子看在眼里。

得到提醒的赤松子躲开了毒药，拦截了阴阳家的升霞丹。

就连逍遥子在薄姑大营的计划，亦被北冥子当场撞破。

人宗在天宗的绝对实力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请逍遥子师弟前来一叙！”

赤松子开口吩咐道。

那天宗弟子刚准备领命而去，却不想那个声音已经到来。

“赤松子师兄，别来无恙！”

此刻的逍遥子，比之桑海时，显得更黑、也更瘦了。

一直在奔波的他，就连气息，都没有赤松子沉稳。

这场比试，从一开始，胜负就已然有了结果。

赤松子站起身来，从袖口中丢出一个宝盒。

宝盒摔在地上，一颗鲜红的丹药咕噜噜滚了出来。

“逍遥子师弟，你能否解释一下，此为何物？”

面对赤松子的铁证，逍遥子依旧选择装聋作哑。

“师弟不知，还请师兄解惑。”

赤松子气极反笑：“那好，为兄便告诉你，这是何物！”

“阴阳家的升霞丹，以春露、红丸、秋实、紫河车为引，人参、灵芝、黄精、首乌为药，以光明紫砂为太阴精华，以硫磺为太阳真精，暗合阴阳、四季，服用能够短暂提升修为，功力大增。这些，师兄说得对吗？”

赤松子的话，犹如一颗砲弹落在一众道家弟子之中。

旁人不知道这些药材是什么，他们却一清二楚。

人参这些还好，只是有些难寻，较为珍贵。

但春露、红丸、秋实、紫河车便大不相同了。

这是在以人入药！

春露，即幼女初潮，混以童子尿制成。

红丸，为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血，辅之以精血干燥而成。

秋实，则是童男女之便泄。

至于紫河车，则是胎儿出生时的胎盘。

虽然避开了直接以人为药，但这只是此道的开端。

服用升霞丹，能够快速增长功力不说。

旁人历经十载寒暑，方能练成的内劲，只需一颗小小的丹药便能做到。

这等违背天理之事，自然有天罚之。

只要是服用过升霞丹的人，只会越陷越深，为癔症而扰，很快升霞丹便无法满足服食者。

这时候，他们将会迈入难以想象的深渊。

“你从阴阳家弄来这东西，是想给谁用？！”

赤松子的话掷地有声，逍遥子默然不语。

“师兄，天宗掌控雪霁已有二十年。你知道，人宗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逍遥子没有回答赤松子的话，自顾自开口。

“太乙山几乎成了你天宗的驻地，世人都忘了，这座仙山，乃是我道家所有，而非你天宗之物！”

逍遥子越说越是激动：“师兄，你当人宗弟子都是自愿出去兼济天下吗？我们还有选择吗？北冥子师叔手握金篆玉函，无人可比。你赤松子修为已经突破大宗师，迈过红尘关，抵达天人合一的境界。那我人宗呢，就该从此消亡不成？！”

“有资质的弟子你们先挑，宗门资源你们随取随用；而我人宗弟子呢？就连佩剑都只能是入山之前自带，小灵小衣那两个孩子，你当他们是自愿去阴阳家吗？”

“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既然天道无情，那我今日，便让你们看看，无情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