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琏一日事毕回来,先到了新房中,已竟悄悄的封锁,只有一个看房子的老头儿。贾琏问他缘故,老头子细说原委,贾琏只在镫中跌足。少不得来见贾赦与邢夫人,将所完之事回明。
贾赦十分欢喜,
说他中用,
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又将秋桐赏他为妾。
那秋桐本就和贾琏有旧
既是带大贾琏的,
又是贾琏私底下的相好。
贾赦是谁,
其实早就知道。
这会子趁机赏了贾琏,
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贾琏叩头领去,喜之不尽。见了贾母和家中人,回来见凤姐,未免脸上有些愧色。谁知凤姐儿他反不似往日容颜,同尤二姐一同出迎,叙了寒温。贾琏将秋桐之事说了,未免脸上有些得意之色,骄矜之容。凤姐听了,忙命两个媳妇坐车在那边接了来。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说不得且吞声忍气,将好颜面换出来遮掩。一面又命摆酒接风,一面带了秋桐来见贾母与王夫人等。贾琏心中也暗暗的纳罕。
再说那秋桐自为系贾赦之赐,无人僭他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岂肯容他。张口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
凤姐听了暗乐,
尤二姐听了
暗愧暗怒暗气。
凤姐既装病,
便不和尤二姐吃饭了。
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
到他房中去吃,
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
平儿看不过,
自拿了钱出来弄菜与他吃,
或是有时只说和他园中去玩,
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与他吃,
也无人敢回凤姐。
那秋桐还要多事搬嘴。
凤姐虽恨秋桐,且喜借他先可发脱二姐,自己且抽头,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
主意已定,没人处常又私劝秋桐说:“你怎的这么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
那秋桐听了这话,
越发恼了,
天天大口乱骂说:
“奶奶是软弱人,
那等贤惠,
我却做不来。
奶奶把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
奶奶宽宏大量,
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
让我和他这淫妇做一回,
他才知道。”
凤姐儿在屋里,只装不敢出声儿。气的尤二姐在房里哭泣,饭也不吃,又不敢告诉贾琏。次日贾母见他眼红红的肿了,问他,又不敢说。
秋桐正是抓乖卖俏之时,他便悄悄的告诉贾母、王夫人等说:“专会作死,好好的成天家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
贾母听了便说:
“人太生娇俏了,
可知心就嫉妒。
凤丫头倒好意待他,
他倒这样争风吃醋的。
可是个贱骨头。”
因此渐次便不大喜欢。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
弄得这尤二姐
要死不能,
要生不得。
还是亏了平儿,
时常背着凤姐,
看他这般,
与他排解排解。
那尤二姐原是个
花为肠肚、雪做肌肤的人,
如何禁得这般磨折,
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夜来合上眼,只见他小妹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说:“姐姐,你一生为人心痴意软,终吃了这亏。休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外做贤良,内藏奸狡,他发恨定要弄你一死方罢。若妹子在世,断不肯令你进来,即进来时,亦不容他这样。此亦系理数应然,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你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不然,你则白白的丧命,且无人怜惜。”
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系当然,何必又生杀戮之冤。随我去忍耐。若天见怜,使我好了,岂不两全。”
小妹笑道:“姐姐,你终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还。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父子共妻禽兽麀聚之乱,天怎容你安生。”
那妙玉在大观园后山上。自尤二姐入了这园子,又出去入了贾琏凤姐儿处,眼见已成他人猎物,却犹自不觉。不由心里难过,又记住了师父说得不可干涉因果之句,只能眼巴巴看着尤二姐一步步滑向深渊却无可奈何。
想当初,悔不当初!
原指望有个,
安身立命之本!
投靠了可以依附之人,
没想到却是投入死地!
都是命数!
不由人不信那因果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