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伟思放下双肩背包，从里面找出一袋小面包，交给儿子。马略跑去把面包给那个独臂的男人吃。

他是个好孩子。早熟，乖巧，富有同情心。

因经历风雨，所以不忍见人淋雨。

因经历饥饿，所以不忍见人挨饿。

因经历寒冷，所以不忍见人无衣。

“爸爸，那个来自异星球的王子，后来怎么样了？”

“他呀。认识了美丽的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猴子呢！”马伟思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小男孩快乐的咯咯笑声在大桥下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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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一束洁白的芍药被放在了石碑前。石碑上女人的黑白照片，和背后的祭文，诉说着这是一个温和、柔美的女性，以及她的丈夫和儿子对她是多么的思念。

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此刻正站在墓碑之前。

过去两年里，无论什么天气，每周两人都会来此地扫墓。但这里并没有骨灰。按照墓主人生前的遗嘱，她的骨灰早已撒在故乡的大山里。

“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祭奠母亲了吗？”少年问道。

“如果我们成功的话，那就是最后一次。”中年男人回答。

“那我希望不会成功。去那个叫提洛的魔法世界，有什么好的。”少年显得兴趣缺缺。

“没有好或者不好，那是爸爸的家乡。也是你的家乡。”中年男人蹲下身，又擦了一遍墓碑。

“那我们回家干什么？说是魔法世界……但我听起来怎么像原始世界。如果魔法真的可以生成火球，操控人心，穿越时空，那么那个世界的魔法师怎么对魔法的本质会一无所知呢？”

“现在的世界，人们也对世界的力量构成一无所知，大到宇宙膨胀的暗能量，小到基本粒子间的各种不自洽。没有人知道宇宙的真相是什么。我们都只是在利用一部分能量而已。科学作为实证主义哲学的一个分支，本身就是排斥静态的正确性和唯一性的……无论哪个世界的人，都对世界的本质一无所知。”

少年迷惑地搔了搔头，对父亲的解释很是不屑一顾，他原本以为父亲这个研究精神过剩的人，是想拿着一些科学的刀，去拆魔法这头牛，但显然不是。就继续问道：“那我们回家乡干什么？只是为了回去而回去吗？”

“当然不是。是为了推动变化。和地球相比，提洛的文明发展，就像静止了一样。究其原因，魔法的存在肯定是最重要的因素。所以这次，要带很多重要的书籍。但更多重要的东西，要尽可能装在我们的脑袋里，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在学习吗？”男人擦完了墓碑，站起身。

少年把玩着手机，注意力似乎转到了别的什么地方，但嘴上依然说：“我只是觉得，如果到一个新的世界，有精灵，矮人和巨龙，听起来酷酷的。至于变不变什么的，再说吧……”

“那是当然。你有你的人生。我不会干预的。但如果我们父子两个能有共同的理想和愿望，我会非常开心。”

少年关了手机，抬起头问道：“老爸你是什么意思？如果提洛世界的人们，也和地球历史上的人们有一样的行为逻辑，那每个试图改变什么的变革者，都会十分危险。那就是说，即便我不打算和你做一样的事，也会被你牵连？！”

“你自己判断好了。”

“爸。咱能别折腾，就平平安安过日子好不？妈妈肯定希望我们父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自己判断好了。将来回了家乡，你去看看那个世界，再决定自己打算做什么。”

“那还用说！首先变成最厉害的魔法师，然后游历世界，和最漂亮的精灵姑娘谈恋爱，杀死最强大的巨龙，做无人不知的英雄！哈哈哈。”

“你说的这些，那边倒是存在。不过可能和你看到小说、漫画里写得不一样。比如说，魔法师其实也没有那么强，随便几个不怕死的村夫就能偷袭得手；精灵族女孩可能很丑，他们种族的审美特性一直都很古怪；大部分巨龙也很弱鸡，而且家里除了石头什么财宝都没得。游历世界的过程中，到处都是土匪，骗子，贫穷的村庄和烂泥小路，沿途严重缺乏食物和干净的饮水，出门几天就开始想家……”

“爸。我还是决定就留在地球好了。我学习这么努力，上个好学校不成问题吧。还是有不错的前途的。”

“当然可以。你转眼都十三了，自己决定吧。”

“我就是开个玩笑。去就去。反正有老爸这么个大魔法师在身边指导。”

“我可能没时间。但给你找个好老师是可以的。”

“……你可以不用这么直白。”少年咕哝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还是少年先打破了尴尬：“爸，我一直觉得你对于回家，有一种紧迫感和……使命感？总之，并不放松。我们完全可以轻松平常地回家。为什么准备了这么久？只是因为将来无法再回到地球吗？到底为什么？”

“在提洛，除了精灵族，所有种族都是借助‘门’迁徙到提洛的。好在大部分种族，都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但，如果是地球这样的世界呢？打开一扇门，通往提洛。”

“哦……会引起地球这边的人疯狂去那边殖民吧？毕竟是另一个星球的资源矿产和庞大市场，军队一定会优先开路……哎，那边不是有魔法吗？直接用火球术和召唤陨石！也不怕开战吧。”

“可能会轻松抵抗地球人的侵略，更可能会沦落为印第安人的那种地步……感觉后一种情况的发生的概率会更大一些。经济规律和人性使然，也许提洛会瞬间毁灭。”

“爸。你想的太多了吧。我们还不一定能顺利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