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绾娘没给她打岔的机会,将剩下的故事娓娓道来:
“得了仙人指点,我苦心钻研良久,把‘神仙酿’的方子又改动一番,终于叫我酿出一坛,绝世美酒。”
她猛地站起身,整个人张开手臂,跌跌撞撞迎向月光,似乎要拥抱月亮:
“那坛酒,那坛酒,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仙酿、’!
只一口,一口就能叫人醉了,朦朦胧胧瞧见月宫嫦娥跳舞,天河星子下坠,恍恍惚惚,还能听见诗仙吟诗,仙宫奏乐!
那才是‘神仙酿’!仙人没有骗我!这酒,我终归是酿成了!
自那之后,曲家之名,一飞冲天,就连宫里都来了人,点名要曲家酒——”
南枝能想象到,曲家当年是何种富贵。
她却想象不出,经过绾娘多次改进秘方,又有仙人指点酿造出的“神仙酿”,得有多好喝。
“可是!!王富贵那贱人,腌臜泼才!他竟敢!!”
绾娘忽然停了下来,摹地回头,眼下垂着两条猩红血泪:
“他就是条要人命的毒蛇!那年宫中采选,‘神仙酿’盛名在外,自然也在采选之中。
我耗费心血,提前两年,酿了一坛上品‘神仙酿’,满心欢喜送了上去。
可不成想,那坛酒一送上去,我等来的,不是喜讯,却是满门获罪的诏书!”
绾娘目眦欲裂,脸上的血分不清是泪还是具象化的怨。
她周身鬼气冲天,漫天长发飘舞,黑蛇般疯狂舞动:
“那批酒被人下了矿毒,试酒的内侍饮下酒,不出片刻便七窍流血而死!
更有十三个客人,喝了这一批新酿的酒,全都死于非命!
这酒原定是要送入宫中的,如此一来,便成了我曲家有意投毒杀人不说,还妄图谋害宫中贵人!”
“那批酒是我亲手酿造,酒坛上的泥封,是王富贵亲手填进去的!
我曲家对他不薄,把他当亲子养着,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啊!哈哈哈哈!昔日良人,却成了催命的符咒,一腔真心,生生错付!”
绾娘大哭起来,尖利的鬼哭夹杂着“咯咯咯”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若非有昔日客人替曲家求情,留下一条血脉,我曲家只怕是要死绝——
我在狱中得知此事,自觉无颜面对父母。
原本打算一条白绫,了却余生,可不成想,王富贵那畜生!
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与我曲家脱了干系,却托人寻关系来见我。
可他见我,却不是为了解释,而是讨要‘神仙酿’的秘方!”
绾娘眼里,殷红的血泪大颗大颗滚落,她好似被抽去全身骨头,整个鬼瘫在地上:
“自此,我才知道,是他贪图仙人宝贝和我手中秘方,才在酒中下了矿毒。
那日去见我,便是为了逼问我仙人宝贝的下落,我怎能如他所愿?!
我曲家满门三十七条性命,我父我母,我叔伯婶婶,都下狱冤死,饮下那些毒酒的无辜客人惨死,他一个罪魁却置身事外——
只为了一点贪念,只为了荣华富贵,他便如此对我,你叫我如何不恨,叫我如何不恨呐!”
绾娘哭诉,句句泣血,字字带泪。
万籁俱寂,天空忽然下起蒙蒙细雨,似乎就连今夜的月,也在为绾娘的遭遇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