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杳的确该回城了,不提她自己,光宋知予这个小屁孩已经明里暗里催促过她好几次,“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爸爸,想幼儿园的小朋友。”
于是,在娘家午后小憩一会后,她带上孩子回了婆家。
宋奶奶正端着一柄闲置的锅勺在喂鸡,咯咯叫的走地鸡围在她身边,十分听话地啄地面的碎包谷。
“奶奶!”
熟悉清亮的女声自院门边传进来,老太太一脸惊喜地抬眼望去,“初杳!”再定眼一瞧后头的小人,锅勺都顾不上了,直接扔地上跑过去,弯下腰一把抱住曾孙。
宋知予窝在太婆怀里亲热地喊着,两手搂住老太太的脖颈,吧唧一下亲在布满皱纹的脸颊处。
老太太惊呆了,随即笑成一朵花似的,搂着宋知予心肝宝贝的喊,又摸摸他的小脸,特别心疼,“瘦啦瘦啦,在医院肯定吃不好睡不着吧。”
把行李提进屋返回院里的陆初杳听到这句,好笑地回答,“哪能呀,我没让他经常去医院。我们住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他每天的睡眠比谁都好。”
三人坐下来,她握着奶奶的手上下打量,“您最近在家还好吧,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
“我好得很,家里的水田都给别人种去了,每天就菜园里转转喂喂鸡啊,特别清闲。”
仔细瞧瞧老太太的眼睛和精神状态,确实不错。油光发亮的,虽白发丛生却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特别规整干净。
“奶,跟我们走吧。”
院中有风吹来,卷起地面的落叶,年轻女人的声线如白开水平淡,在安静舒适的屋檐下响起。
他们曾多次讨论过这个话题,老太太均以拒绝收场,有时讨论得“激烈”了,老太太会生气,会动怒,总之就是很抗拒离开自己生长的乡下。
但今天,老太太一反常态地没有着急拒绝。因岁月侵袭而耷拉的眼皮闲闲覆盖在明亮的眼珠上,她虚空望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隐约的微笑,像是湖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闪过面容。
良久才道,“好吧,我去,我跟你们去大城市生活。”
陆初杳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嘴巴惊成了O字型,结结巴巴,“真,真哒?”
宋老太太狡黠一笑,带点捉弄成功的意味,扬起下巴点点头。
“是啊,看在你们一片孝心的份上,我答应了。”
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呢?其实是受到亲家母李苗花的影响。这人最怕突生重病,更怕子女为此担忧徒增烦恼。
如孙子孙媳妇所说,她年纪大了,万一在家出点什么事,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孩子们。所以她不犟啦,不就是离开家乡吗,有最疼的孙儿在身边就好啦。
隔天,陆初杳先是骑着自行车去爸妈家,然后再去县城买卧铺票。从街上返回家时,老太太已经把所有行李收拾好了。
堂屋中央三大袋子堆一起,旁边还有塑胶桶,面盆碗筷等等。
她目瞪口呆拎起一根擀面杖,呆呆地问,“奶,没必要吧?”